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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集中优势兵力把债权转让案件彻底解决,今天,三位法官都没有安排其他案件。
方迅公司的汤方迅,挺着凸起的肚子,大步向法庭走去,在审判大厅门口,遇到汪琳和小杨,脱口就说:“一个案件开五次庭,今天总是最后一次了吧?”
汪琳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们愿意这样?真是的。”
汤方迅自讨没趣,自顾走进法庭。
吕洋今天是西装革履,已经端坐在了原告席上。
章浩林穿着一件深棕色棉袄也来到了法庭,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中年人,个子不高,战战兢兢地坐在了旁听席上。
章建良没来。
汪琳第一反应,难道他听到了风声?不可能!她突然发现,章老头今天进门没有像以往那样从鼻孔里发出“哼哼”的声音,坐在被告席上,也不像往常那样摇头晃脑。
粤东的王杰风尘仆仆,一件深灰色风衣给他增添了魅力。他坐在章老头的旁边,看着以往傲慢的老头,如今这般安静,心生好奇,多看了他几眼。
汪琳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到走廊里打了几个电话。
8点55分,何丽娜和于敏带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法警来到了法庭。
朱辉挺着腰杆站在了章浩林的旁边,双手往背后一放,像一棵挺拔的青松屹立不动。
另一名法警,站在了审判台与原告席之间。何丽娜扫视了整个法庭,发现被告章建良还没有到庭。
章浩林支支吾吾,说他今天不来了。
为什么?他可是今天的关键人物,难道他真的听到了风声?何丽娜心里“咯噔”了一下,问旁听席上的中年人,他欲言又止。
前几天的一场大风,把一幢快要封顶的安置住宅楼给刮倒了,造成建筑工人五死七伤的严重后果。省里已经派出了专案组,查出了所有钢材都是劣质钢材,且均由建良公司提供。凌晨时分,章建良从被窝里被公安局的警察带走了。
闹得沸沸扬扬的湖滨特大新闻,居然与章建良扯上了关系,真是应验了一句老话: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这是章建良私自动用法院查封钢材的报应。
汤方迅瞪着惊讶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能躲过一劫,应该谢谢三位法官。
时针已经指向上午9点,通知的证人一个也不见踪影。
看来,金鑫减速机公司的汪雪林是不敢来,他的证据做得太假太离谱。
新泰公司的张东海为何也没有来?难道他……
开庭时间已到,容不得多想,何丽娜宣布开庭。
她重点介绍了合议庭变更后的人员名单,再次提醒三方当事人,对更换的于敏审判员是否申请回避。
章浩林瞟了一眼审判长,有气无力地说:“算了,不要回避!”
庭审在顺利进行中,何丽娜对本诉部分的证据进行了认定:
原告方迅公司提供的2011年4月20日“付款委托书”,被告认为上面的公章有假,且“湖滨县”与“江州市”是不同的区域,但被告对此未能提供有效公章。又因第三人向法庭提供了2011年6月15日由章建良亲笔出具且盖有被告单位公章的“付款计划书”,证明了粤东公司把90万元债权转让给方迅公司的事实。这份证据虽有瑕疵,但由于第三人当庭指证,又与其他证据相互印证,根据证据三性原则,故本庭予以确认。建良公司虽然对“付款计划书”提出了异议,因未提供证据,故法庭对被告的异议不予采纳。
汤方迅听到这里,下意识地朝着审判长不停地点头,吕洋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何丽娜,认真地听着审判长讲的每一个字。
王杰情不自禁地用力握了一下拳头,抿了一下凸嘴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整个法庭庄严、肃静,法庭继续对2011年9月27日的“付款转账委托书”进行认定。
何丽娜表情严肃:“这份由原被告和第三人共同签订的‘付款转账委托书’,虽然原告方迅公司是业务员强威雄签名,但原告承认强威雄的行为代表方迅公司,所以,这份证据证明了债权转让的事实,对此本庭予以确认。被告以此来证明电机有质量问题,证据不足,理由不充分,本庭不予采纳。”
章浩林坐不住了,脸色越来越难看。法官显然是在偏袒原告,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不停地晃悠,他忍无可忍,刚想发作,又听到审判长在讲述他们建良公司的证据,使他不得不强压怒火,看着审判长。
何丽娜不急不躁地问章浩林:“反诉原告请回答,第四次庭审中,你们公司提供的2011年2月15日湖滨县金鑫减速机公司的信函,当时汪雪林为何出具这份信函?他知道你们公司提供给法庭吗?”
“他当然知道,不过他搞错了时间,所以我们上次撤回了。”他一听到这份证据,心里就窝火,暗暗骂道:汪雪林,真是猪头,把时间写得这么前,害得他们出尽洋相。
粤东公司还没有与建良公司发生买卖往来,哪来的电机质量问题?被告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妨碍正常的司法活动。之后,邹晓义去了三次金鑫公司,都没有找到汪经理,第四次,邹晓义和陈坤宇终于找到了汪雪林,查清了这份证据的来龙去脉。可是,陈坤宇和邹晓义却遭遇了车祸。
何丽娜停了一下,邹晓义和陈坤宇两人凄惨可怕的样子在眼前闪过。
她又拿出了另外一叠材料,这是邹晓义和老陈用生命换来的新泰公司事实真相。他们把新泰公司2011年的全部入库单以及新泰公司发往昆明的所有出库单收集到了。
何丽娜拿着三本入库单和一本出库单,手都在发抖。
吕洋律师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新泰公司给昆明的所有出库单都在这里,请建良公司指出来,新泰公司到底哪一天、哪一批次有粤东的电机?”
王杰也把新泰公司的出库单往章老头面前一推,问:“新泰公司给昆明的减速机,哪个是我们粤东公司的电机?我怎么一个也看不到?”说完,他朝着审判长说:“由此可见,2011年6月20日建良公司与新泰公司的‘协议’,显然是伪证。”
庭审到此,形势急转直下,章浩林的眼睛和颧骨一样突在那里,歪着花白的板寸头,表情极为尴尬。
对于另一份湖滨动力机械公司的信函,有否伪证的故意,邹晓义也调查清楚了,65万元的损失根本没有发生。不过,他们公司确实用了粤东的电机,对方江城公司以电机有质量问题起诉了动力机械公司,他们是接到对方的诉状后给建良公司发了这封信函。现在,法院已经判决江城公司败诉,他们动力机械公司提供的减速机不存在质量问题。
动力机械公司的这份信函,建良公司提交法庭,对方全然不知。
而建良公司明知65万元的损失没有发生,还以此作为电机损失提供法庭,目的不言而喻。
一个多小时后,何丽娜重重地敲响了法槌,全体起立,庄严地宣布结果:判决债权转让成立,建良公司给付方迅公司货款90万元。裁定驳回建良公司要求方迅公司承担30万元电机损失的起诉。
何丽娜审判长庄严地宣布闭庭,法槌重重地落下,响亮而又沉稳。
吕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的结果,说明合议庭完全采纳了自己的“债权转让不能与质量纠纷合并审理”的观点。
章浩林晕了,思维有点错乱,觉得法官太难对付。前几年自己家房屋拆迁,他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闹到了50多万元,而这里,费尽心机,30万元都不成?后面审判长还在讲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大家都坐下了,他还站在那里。
无法忍受如此不堪的裁判,花白的头发一根根竖在了头顶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想爆发,忽又听到何丽娜在大声宣布:对建良公司罚款30000元,对法庭代表人章建良司法拘留十五日。
什么?拘留?罚款?章老头是彻底蒙了,看着国徽下面弱不禁风的何丽娜,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两名法警走了过来,将《罚款决定书》放在了他的面前,让他这个代理人签字。
他拍案而起:“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少废话,签字!”朱辉满脸严肃。
他一把抓住朱辉的衣袖,毫不犹豫地向小伙子的脸上打去。
朱辉一闪,躲过了一拳。
章老头愤怒地回身一脚踢在了朱辉的小腿上,一把抢过《罚款决定书》,愤怒地把它撕成碎片,向空中一抛,纸片飘飘悠悠地洒落了一地,嘴里恶狠狠地说:“见鬼去吧!”
简直是个疯子!
汤方迅和吕洋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惊讶过后便冷笑了起来。尤其是吕洋,遏制不住说了一声:“真是个疯子!”
王杰的拳头重重地捶在了桌子上,愤怒的脸上很快露出了鄙视的微笑,预见到了疯老头肆无忌惮的后果是什么。
三位法官犀利的目光一致射向了狂妄的章浩林。
小杨看着发疯的老头已不再害怕,白嫩的脸上露出了一股正义与自信。
何丽娜冷静地对朱辉说:“把他控制起来。”
很快,院长签字的《拘留决定书》摆在了他的面前,一副冰冷的手铐毫不客气地戴在了章老头的手上,这是他一再挑战司法权威的必然结果。
章老头看着手上银光闪闪的手铐彻底糊涂了,在他一片喊冤声中进了看守所。
何丽娜没有片刻停留,立即兵分两路,带着小杨和两名法警赶往金鑫减速机公司,在经理办公室,对汪雪林宣布了拘留决定。
为朋友两肋插刀,一股江湖义气,换来了冰冷的手铐,汪雪林悔不当初。
众目睽睽之下,他上了警车,羞愧得无地自容。
于敏和汪琳也带着两名法警,赶往新泰减速机公司,对小伙子张东海宣布了拘留。他浑身发抖,临上警车还颇感冤枉:“是章建良叫我这样写的,你们应该找他。”
作为一个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这样的辩驳是苍白无力的,等待他的将是十五日高墙电网内的生活,在这段时间里,有的是时间让他学习法律,好好反省。
一个案件,在审理阶段同时拘留了三个人,还有一个已经被公安局捷足先登,开创了湖滨法院之最。依法治国的强音像飓风瞬间刮遍了湖滨地区的大街小巷,迅速蔓延到了整个江州地区、蔓延到了全国各地。全国的网民纷纷转发跟帖,虽然有些杂音,但正义的强音终究压过一切。
一个不算复杂的案件,开了五次庭,总算初审落槌定音了。何丽娜抚摸着卷宗里邹晓义的签名,脸上流露出了淡淡的忧伤。她相信,今天的结果,邹晓义一定看到了,陈坤宇也一定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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