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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高坡上杂草丛生的空地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小土丘,这是村里人死亡之后的安息地,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突起的坟茔足足有上千个,凡上路过这里的人都会忍不住加快脚步,快速逃离这块阴森森的地方。
但在这许许多多的坟茔之中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青砖垒砌的小房子格外扎眼,之所以说它与众不同,是因为它比所有的坟茔大上好几倍,但是又比陕西普通人家的房子小很多。
青砖小房子里住着一个瞎眼的老太婆,她的脸上坑坑洼洼,像是得过天花留下的疤痕。
据说她年轻时是从南方被人拐卖到这里来的,有人说她来到这个村子之前曾被卖到河北一个穷旮旯里。
她在河北一共嫁过三次人,但是她似乎命格太硬,嫁过的三个男人全都无缘无故死掉了。
第一个男人是结婚当夜吃了自己亲娘蒸的白面馍撑死的,那时候的岁月贫穷得很,家家户户吃的是高梁饼子和地瓜干。
将近四十的光棍汉子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夫家婆婆高兴得很,寻思着没能力置办酒席,那就光给儿媳妇改善改善伙食呗,于是便从大队上借来二斤白面,连夜蒸了八个雪白的大馒头,谁成想,新媳妇只吃了一个,剩下的七个全让自己的儿子给吃了,甚至都没给自己这个老婆子留一口。
兴许是吃得太急太饱,最后一小口馒头儿子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便一个跟头跌在地上打起了滚,最后竟两腿一蹬,两眼愣发直,直接上了西天。
女人嫁的第二个丈夫是个丧妻的中年鳏夫,这个男人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吝啬,都说他前妻之所以会病死就是因为他死守着每一分钱过日子,舍不出拿出钱来给老婆看病,才导致怀孕好几个月的老婆病死在家中。
第二个丈夫死得更加蹊跷,是在和她成亲之后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前妻坟头上,没人知道,这个男人为何放着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不去渡,反而三更半夜跑到前妻坟头上做什么。
男人死时的表情是眉开眼笑的,嘴咧得很长笑得都合不拢了,怀里以及身子底下压着许许多多烧过的黑纸灰屑。
村里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说他是笑死的,因为情绪太激动心脏承受不了,所以才死掉了,之所以会这样可能是被鬼迷住了心窍,把死人用的冥币当成了真钱捡起来,于是便被人拉去当成垫背的,成了替死鬼。
另外一个老太太则说他是被前妻拉到了地府赎罪,他的罪孽太深,他的前妻及腹中的婴孩儿死不瞑目,于是现身以钱财诱惑勾走了他的魂魄。
大多数人都比较相信老太太的推断,因为男人死时浑身上下的的确确沾了很多黑色的纸屑,那烧过的黑纸只有死人才能花,以男人平日里的表现,应该就是因为贪恋冥币丢了性命,更何况他死在哪里不好,偏偏死在前妻的坟荧上,所以他的死肯定与死去的妻子有关。
第三个丈夫死得更诡异,相传是成亲当夜被闯进宅子里的野狼攻击,死在了自已家的炕上,肠子心肝流了一地,而且是一丝不挂,最后夫家的同姓族人嫌弃她不吉利,想方设法地赶走她,大家开始叫她黑寡妇,为了逼她离开村子,遂烧了她逝去夫家的房子,并将那二亩薄田归了公,有人说她那双眼睛就是在那场大火中被浓烟熏瞎的。
之后瞎了眼睛的黑寡妇辗转几次来到了陕北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决定在此安家。
她嫁给了本村的光棍汉哑巴,然后随同丈夫搬到了坟场附近的窑洞居住,可是,她和哑巴成亲还没一年,窑洞突然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轰然倒塌,哑巴,连同家中养的山羊都在那个雨夜丧身于黄土之下。
村里人很畏惧她,因为大家都听说过她以前的事情,没人敢出面轰她走。
这时开始有很多人都在传,她之前呆过的那个河北村子,就在她走后的那个夏天,全村几百亩地即将成熟的小麦在一夜之间让蝗虫吃了个干干净净,连麦杆都没留下。
令人感到吃惊的是事后人们发现地里竟连一只蝗虫的影子都没有!
更令人惶恐不安的事情在后头,隔壁邻村的麦田和自村的麦田仅有几条田埂隔着,按照常理说自个村的麦田被蝗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估计邻村的麦子也好不哪去,毕竟麦地与麦地之间靠得太近,蝗虫不可能单独挑着一个村里的麦子吃。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诡异,邻村的麦田竟然毫发无伤,连一棵麦杆都没少,这事儿太过蹊跷,闹得四里八乡人心惶惶,很多邻村的人都在传是这个村子村风不好,老天爷对它实行处罚了,所以才会在丰收之际降下虫灾。
村长为了辟谣,专门请了一个道人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道人看过之后,说是整片麦田被人下了枯虫蛊,如果不把蛊虫从地里清出来,这些庄稼地不管种什么,最后的结果必然是颗粒无收。
但是他不知道下蛊人下蛊的方位在哪里,哪怕知道大体方位也成,只要找出虫穴大体的方位,他就有办法解决这只害人的虫子。
这时有个男目击者出面了,他一口咬定那些蝗虫就是她临走时施法留下的,他曾看到她临走之前的那个响午,怀里抱着个黑罐子在麦地里上蹿下跳,身体那个样式即滑稽又可笑,目击者当时也没当回事儿,以为她只是精神出了问题也没在意,谁成想酿出这么大的一端祸事。
道人让目击者划出她在地里活动的荡围,用干柴火将这里围了一个圈子,在中间摆了一碗熟米饭,然后吩咐人将柴火点着,并千叮咛万嘱咐,柴火不能断,饭不能凉,那柴火由十几个属鸡的男人守着,一直连着烧了七天七夜,中间又换了无数碗凉透的白米饭。
终天在第八天的夜里,麦地里有了动静,看守火苗的人本来已经连续好几天没闭上眼睛好好歇歇了,身心疲惫地很,半睡半醒之际,突然听到啾啾的虫鸣声加剧,蚊子嗡嗡的叫唤声愈来愈吵,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地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只见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趴着一只砖头块大小的蝗虫,它的肚子足足有碗口大小粗,鸡蛋般大小凸出的眼珠子透着明亮的光泽,像一块上好的翡翠墨玉。
单是那对嫩绿的触角比家用的筷子还要粗上一倍,正在人们不知所措之际,道士突然抱着一个大大的酒坛子来到了地里,嘴里嘀咕了几句咒语,那蝗虫竟然如同一个听话的小孩子一样乖乖地钻进了酒坛子,道士收了那蝗虫怪物连报酬都没领取当夜离开了村子。
之后到了秋季,地里的玉米获得了丰收,村里人为了纪念那个道人,将道人的姓氏改成了村名。
田婷婷所出生的这个村子,很少有路人问津,更别说是法术高深的道士了,所以村里的人都不敢把黑寡妇怎么样,相反,对她反而生出了一种畏惧的心理。
谁家的孩子有了治不了的病症,都去坟荧上找黑寡妇,黑寡妇偶尔会略施援手,将孩子从病困中解救出来,时间长了,人们便总结出了她给人们看病的规律,若黑寡妇不将来人轰走,那便证明病人有救,倘若黑寡妇压根不让人进门,便说明病人已经无药可医,来人只好回家为病人准备后事。
久而久之,村里的人们原先对黑寡妇的这份畏惧随着时间的推移理所应当地慢慢转变成了敬畏!
还是黄毛丫头的田婷婷,有一次和小伙伴们去黄河边上抓泥鳅,滔滔的黄河水忽然从高处激流而下,吓得一群孩子扔下手中的铁锹就往岸上跑,当时村长家的孩子小石头也在其中。
她慌慌张张地跑出几米远回头朝后看时,蓦然发现小石头竟然因为小桶里的泥鳅掉出来,而停下脚步哭哭啼啼地蹲在原地抓泥鳅,眼见着黄河水就要冲过来了,她连跑连回头歇斯底理地朝小石头大喊;“水来了,快跑呀,别管那破泥鳅了。”
小石头手里提着小桶,脚只向前迈了一步,便被忽然而至的黄河水卷入其中。
“等等我婷婷姐……”
被浪头吞噬的小石头顷刻间没了踪影,只留下凄楚的呜咽声久久盘旋在黄河之上。
村长带着人们顺着下游找了好几天,才在一个狭窄的乱石滩上发现了遍体鳞伤的小石头,当时小石头已经没有了呼吸,村长抱着他儿子冷冰冰的尸体,一屁股坐在卵石滩上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哭了多久,忽然有人提议:“要不,送到黑寡妇那里试试看?上次刘老汉家的孙子跌到井里脖子都摔断了,硬是被黑寡妇给救了回来,小石头说不定也……”
这番话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给了村长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他二不说抱起小石头踉踉跄跄地往坟荧里跑。
黑寡妇当时正在给死人的坟荧拔草,远远地感觉到有人抱着个小孩儿风风火火地朝这跑,立即回了屋子抱出一个漆黑的罐子出来。
“救救俺儿吧,他还这么少,哪怕用俺的命换他的命也行!”村长一个大老爷们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这让紧随而至的人们不由得也落下了眼泪。
黑寡妇突然怒火中烧厉声喝道:“哭什么哭?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就跑到这里来哭丧!小心让孤魂野鬼带走孩子的魂魄!”
村长抬起头吸了吸鼻子,两眼泪汪汪地问道:“这么说,俺儿还有救?”
“把孩子给我你们都回去吧!”黑寡妇绷着一张脸,上前两步从村长怀里掠过小石头,仿佛她那双瞎掉的眼睛从未失去过光明一样。
小石头在黑寡妇家里住了五天,村里有人看见黑寡妇曾将小石头放在屋子外面的青石台上,用镰刀在他的脖子上划开一个小口,放了一只类似蚯蚓的红色长虫子进去,并将这事报告给了村长,村长当时的眼圈就红了,可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只说了一段话。
俺因为相信她,才把孩子交给她来治,治好了,俺们全家一辈子都感谢她,治不好的话,俺也应该感谢她,毕竟,在最难熬的时刻,是她给了俺和小石头他娘重新活下去的希望!现在,俺们一家人已经开始慢慢的从心底接受这个打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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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小石头活没活过来呢?”佳佳一脸吃惊地瞪着田婷婷追问。
“活是活过来了,不过从那之后落下个怪病。”田婷婷低下了头,想起昔日的好伙伴她不由地叹了口气。
“什么怪病?”冷冬心头一震,藏在心底的疑惑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他也和明小伍一样爱吃生肉?”
“嗯,从那之后小石头经常独自一个人上山去抓野鸡吃,连毛都不拔,就那么生生地用牙齿咬着吃,整个一囫囵吞枣!就因为这个怪毛病,以前和他一起玩耍的小朋友,基本上都不和他玩了,大人孩子见着他都躲着走,就是因为他老是生吃鸡呀大白鹅呀什么的,大家都害怕,连村里人家养的狗见着他都直叫唤。”
“那小石头的五官上有没有别的什么表现?又比如行为怪异什么的?”冷冬紧紧追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石头好了之后我就见了他一回,之后再也不去找他了,要是说行为怪异吧,我觉得他的眼神是有点不对,以前小石头的性格可欢啦,眼睛炯炯有神,可自从出了事之后,他的眼睛就有些呆滞,看着幽幽的,太吓人了,就好像会冷不丁地偷咬人一口,反正从那之后,大家都不怎么出去玩了。”
田婷婷回忆起往事有点害怕,浑身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丈夫身边靠了靠,军子用胳膊肘子碰了她一下,问道:“那个瞎眼的黑寡妇最后怎么着了呢?”
“村里人反正都说她老死在了坟荧里,到底死没死我也不知道,再大点时我就去了县里读初中,在学校里住校不经常家来了。”田婷婷又往他身上靠了靠,老是觉得害怕。
“那小石头呢?一直没听你给我提起来,现在他还在这村里么?我认识吗?”
“全家早就搬走了,据说是黑寡妇临死之前嘱咐的,让他们一家子永远别回来,说是小石头回来就有生命危险,还说让小石头出家当和尚,谁知道呢,就他这个爱吃生肉的毛病,哪个寺院会收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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