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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的身体渐渐地沉下去，他说不出话，开不了口，手脚挥舞一阵后，江面恢复平静。天亮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李贵心满意足，回家睡了一觉。汝诚不见后生回来，自然心急。他无心早膳，央求罗瞎子出去打探。罗瞎子得知，汝诚竟让后生跟随李贵去抛丢尸体，又惊又气，连拍大腿，大叫不好。汝诚问他有何不好？难道李贵还会替倭匪报仇不成？
罗瞎子更是气得要撞墙。“依我瞎子的经验，那后生此番凶多吉少。”汝诚不信，摇着头：“李贵不至于那么坏，后生杀敌，有功。”罗瞎子更是听不下去，他说汝诚身子瘫了，行动不便，脑袋也不好使了。“我的文先生啊，别的不说，你忘了前阵子那几个去暨阳砍芦柴窠子的后生们是怎么死的吗？还不是那李贵祸害？你呀，这回可是大大地害惨了后生。”
罗瞎子虽然是瞎子，耳朵警醒，白马渡有什么动静风声，他总有渠道知晓。汝诚惊出一声冷汗，偏瘫的身子蹦了几蹦。昨天晚上，他真的像被灌下了迷魂汤，明明知晓李贵是那样一个卑鄙小人，怎么还会依从他的安排？汝诚想下床，无奈腿脚无力。罗瞎子长叹一声，喃喃几语，掐指一算：“我去打听便是。如今我算出后生正处于生死攸关当头，或许死了，或许没死。”这几个“死”一出，汝诚更觉头疼，一下子昏厥过去。
罗瞎子便举着竹杖出了馆子，寻李贵的住处。半途上，经过一片芦苇滩，有人和他搭话，正是保瑞的儿子尾郎。尾郎立马抓住他，说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关于后生的梦。“罗瞎子，沈潮生约我见面，我也就去了，在竹林里见的面。他对着我笑，又对着我淌眼泪。让我吓一跳的是，他说自己死了，现在是用他的魂灵见我，他让我照顾汝诚叔。梦到这里我就吓醒了。我问你，后生没死吧？这只是一个梦。”尾郎不放心，赶着来找后生。他是大着胆子出门的。可奇崛的是，街道一片安静，无人巡逻，更没有治安队查岗。
“真奇怪，那些倭匪们哪里去了？”尾郎嘴里又喃喃，他觉得罗瞎子也奇怪，“你不是早走了吗？你，还有没有来过福祥饭馆，有没有见过那后生？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的？”尾郎说梦境那样真切，只有死人才托梦。罗瞎子就嚎啕了一声，这是他第四次听“死”字。他来不及解释，让尾郎带他去李贵家里：“死不死生不生的，李贵知道。”尾郎听出一点玄机，眉头紧蹙。“尾郎啊，我告诉你，镇上的那些畜生不在了，都咔嚓掉了。”尾郎吓得差点跳起来。谁这么大的胆子？
“就是你嘴里说的那个人。”罗瞎子心头又是一紧。正常情况下，后生早该回来了。福祥饭馆离江滩又不远。他们没有寻到李贵，再去镇公所，一打听，他出差到了外县，得过二十天返回。
二人回到饭馆，尾郎进入柴房，看着血迹斑斑的坑洞，只恨不时间前置，和后生一起参与。罗瞎子如实地告诉汝诚：“沈潮生没有寻到。我也该走了。”汝诚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
罗瞎子有要走的理由。那李贵在镇上定有许多耳目。自己这番折腾，他定然知情，搞不好也会要了他的命。还是远远地走了好，避祸。谁知道接下来的局势是什么状况？走之前，再去对粉花说声抱歉，从此就山高水远啦。尾郎是本地人，保瑞和李贵也曾是同事。李贵虽然歹毒，但不至于对尾郎下毒手。不过，只要对后生之死存了疑惑，甚至调查过的人，总是个麻烦。罗瞎子告诫尾郎，从此以后，嘴里小心，行动小心。
汝诚哀叹，他已经没了活的欲望。可他心里憋了一团火，非要寻出后生的下落，所以依旧是苟延残喘。老扁头瞧着老掌柜可怜，时不时地送来一碗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倭匪们统统不见了，李贵又不在，镇上的伪治安联防队失去了主心骨，自动解散。胆大一些的，便来饭馆含蓄询问一番。
老扁豆摇着头，说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用进去，老掌柜死了女儿，哭成了瘫子，万万不要去打扰他。”他还作了个揖。
不出所料，李贵回来后，托人给汝诚捎话：那后生，实不知哪里去了。那一晚，他独自上岸走了。我若生谋害他的心，以后被雷劈死，或者被人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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