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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嗓门沙哑的女孩子说,这里来过日本人的。
——另一个声音细润点的女孩子说,我知道,我家爷爷说过的,他说,白马渡出过英雄的。
罗瞎子立马不生气了。
他扶住石头,脑子里乍然蹦出一个人。英雄,滚滚长江东逝水,古代人不算。要说现代人,那沈潮生难道不是大英雄吗?他给日本人吃河豚鱼,一下子毒死几十个,免了白马渡百姓蹂躏之苦,他这样的,不是英雄,那谁是英雄?
一直以来,罗瞎子心里藏着一个疙瘩。这疙瘩块块,青杏心里也有。按说沈潮生是出了意外死了,这回天乏术,没有办法。可这不代表人没了,他干过的那些光彩的事儿也就跟着湮没在水里了呀!必须要让人知道。
他赶紧往馆子里走,得找青杏商量。因为心里通透澄明,他甚至丢掉了竹杖,一身轻松地出现在馆子门口。这让槐果惊诧,瞪着眼睛,问瞎子公公是不是又看见了?罗瞎子就解释,路都走惯了,熟门熟路,他心里有地图路线,不管多弯绕,不会走偏。在槐果和店员们的惊异声中,他自如地走到后厨,去找青杏。
青杏坐在馆子后头一个临水的石凳上,洗着茭白。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罗叔不用竹杖了?不过,她没表示什么惊奇,而是赶紧扶住他坐下。罗瞎子叹一口气,他直截了当地说,潮生不能死得那样可惜,不能不泛一点儿水花花,想当年,没有他的义举,整个白马渡还会继续死人的。可他吃了那么多的痛苦,死去活来好几次,对当年的事,那是一句都不讲啊。我知道他的为人,他有不讲的道理。可是,不讲出来,对他又不公平。有些事,还是该讲一讲的。这个世上,沽名钓誉的人那么多,沈潮生这个名字,该让世人知晓知晓。青杏,你怎么看?我等你的话。
青杏捋了一下白发,停下动作,罗叔,你说细致一点。她似乎预感到罗瞎子要往下说什么。
罗瞎子又道,依我的意思,就把当年潮生的事迹上报给镇里,看镇上的意思,我可以作证,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我听说城北的孤山,也在修建纪念抗战的忠陵,许多杀敌有功的人,都被挪去陵园里安葬,接受后人的祭拜。这才是正统。我总认为,潮生和其他烈士比起,也是一点儿不差的。
青杏低了低头,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你想,当年潮生进监狱,还交代我,这样的事不要说,也不值得说。他说一码归一码,当初下手行动的时候,也没想那么长远,就为了给爹娘报仇——我们现在这样做,岂不是违背他的初衷?
潮生已逝,青杏不想打搅他在地下的安宁。
罗瞎子却执拗起来,摇着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就觉得,该让世人知晓,要不,我们来扔硬币决定,正面朝上,你就听我的,反面朝上,我就听你的。他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角硬币。青杏不禁笑了笑,罗叔是个瞎子啊,他又看不见,就算硬币朝上,她也可以说成朝下。不过,看着罗瞎子一脸的严肃,她答应了。
罗瞎子拿着硬币在石桌上“站”了“站”,而后,用手掌拖着向上抛了一抛,嘴里自言自语,小钱币啊,不要违拗我的话,给我正面朝上啊。青杏也盯着抛在前方的硬币,只见“叮”的一声响,硬币掉水泥地上了,不偏不倚,正好“竖”着,稳稳当当地“站”在一个花盆下面。青杏愣了一愣。罗瞎子就问,到底怎么个情况啊?一阵和煦的风吹来,空气里飘来栀子花的芳香,那是她爹爹最爱的。
沈潮生也爱呢。他说,栀子花,白兰花,他老家的街巷里常有人家栽种,水边盆里,十分易养活。清幽的早晨,外面的小雨停了。他在学堂宿舍听了一夜的雨,而后起床读书,推开窗户,听见有人挑着栀子花细一声长一声地在巷子口叫卖,心里就觉得亲切,往往出去买上几朵,插在瓶子里,摆放在桌上。此时,同寝室友已然端了两只饭盒走进门,两人吸一口花香,吃一口粥,回想起来,很觉美好。沈潮生讲这些时,面带微笑,语言婉转,唇红齿白,她那时记得十分深刻……
青杏不愿再回想下去,压了压胸口,莫名地看了一眼花盆里的栀子花儿,但见花叶拂动,卷起一阵细弱的香风,硬币便摇晃了几下,又“当”的一声,倒在了地面。
这下罗瞎子更急了。青杏若有所思,默默地看了看栀子花。而后,将硬币放回罗瞎子的掌心。你赢了,的确是正面朝上,不信你摸摸上面的纹路。罗瞎子依言摸了一下,他笑了,眼角的皱纹一叠交着一叠,都快将眼睛笑没了。他说,这就是天意,天意如此!罗瞎子抬高嗓音,沈潮生啊沈潮生,我要给你扬名,你莫要怪罪于我呀!
当天,罗瞎子就去了白马镇,说要见镇长。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听说过罗瞎子这个人,有点不敢怠慢,请他坐下,诚实地告诉他,镇长去城里开会了,您老且等一等。罗瞎子喝完茶,左等右等,都快下午五点了,他实在坐不住了,大声问,镇长大人的办公室在哪里,你们是不是骗我,难道我老瞎子上不得台面么?
他火急燎燎,此时白马渡新任的袁镇长正好从城里回来,下了车,脚一瘸一瘸地走进来。前几天他考察白马渡周边的湿地滩涂,一个不慎,脚弄崴了。听说有人一直等他,当即就问人呢?秘书扶着罗瞎子上前。袁镇长认识罗瞎子,见过他一面,当即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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