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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权力的秘境 > 第4章 等你看见就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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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父王的棺椁走在东南大道上的时候,在大路西侧的叼斯湖对岸*上,游歌还在目送他们远去齐天山。虽然隔着茫茫大海一般的叼斯湖,他没能遥望到送葬的队伍,但他还是在这里独自待了好多天。

    自从父王的棺椁被强行送出王宫的那天,经过一夜的失眠,天不亮他就悄悄出了偃城。顺着送葬的车辙和路边的阴币,一直跟到了东关。但是,东关守将硬是没放他这个大公子出国,他就骑马上了这座湖边的最高*。

    根据小时候学到的地图知识,他找到了这个峰顶上早已废弃的石屋灯塔。这几天他就一直在这里孤独地眺望,他的心早已跟随父王的棺椁远去。他之所以这么坚持,是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他爹一直没有死去。如果不是家里的那几个人不肯继续坚持照顾奄奄一息的父王,他相信总有一天他爹会醒来。

    许多年以来,在诺大的穆偃国中,父王是他唯一的生活依靠和精神支柱。虽然他是长子,却是一个没有娘的孩子。他听说,当年父王还没来得及跟他娘成亲,他就迫不及待地降生了,而与此同时他娘却死在战乱之中。是父王带着他与前任继母成亲,过了几年父王又跟现在的母妃成亲。他从小就由奶妈和总管带着生活,但父王却让他在众多的弟弟妹妹当中有了长兄的尊严。

    但是,自从九年前七穆帝国的最后一场战役以来,父王就躺下了,不能管事儿也不能说话。他每天都守在父王的身边一段时间,帮他擦擦身子,自言自语一番。也就是那守着父王微弱气息的一天天,他的家庭地位逐渐被边缘化了。他没有亲娘,也没有同母的兄弟姐妹,只有一个父王撑着他,却又被送往齐天山。

    他知道,自己应该独立生活了。可是,到了二十多岁,还没有人帮他安排成亲安家。不仅因为他在王宫里已经成为多余的人,而且现在的王宫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弟弟妹妹们还小,王妃只顾着自己的兴趣爱好,父王不说话,大事就没人敢拿主意。很多事也就这么荒着,他也无可奈何。

    找到灯塔的这天夜里,他把这里重新收拾了一下,利用存放的油料重新点亮了灯塔。站在?望窗口,他看着粉红色的月亮从西边升起,掠过灯火闪耀的自贸城邦上空,映照在暗黑的叼斯湖水面上。他想起了奶妈和总管给他讲过的,关于叼斯湖的两个不同版本的故事。

    王宫老总管游雅爷爷曾跟他说,这个叼斯湖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海湾,像个葫芦似的内海,并不是一般的湖。海水常年翻着绿色的浪花,像被不断敲碎的翡翠。沿岸不仅有聚居的渔民,海上也飘着来来往往的商船。船队收走渔民或沿岸农牧民的产品,运到西岸的自由贸易城邦去交易,然后又带着生活用品和生产物资再来这岸边停靠。这个灯塔就是照亮渔船和商船的夜晚指示灯。

    而大玉儿奶妈却说,这叼斯湖里藏着奇形怪状的水怪,灯塔亮起的时候它们就会从湖底冒出来,袭击夜行的船只和岸边的人畜。特别是寒季过后的潮季来临时,蛰伏了一个季节的水怪纷纷上来找食物。潮季雨水多,湖面不断升高,沿岸就有越来越多的村庄受到攻击,湖中的船只仅在白天结伴通行,夜晚不敢活动,灯塔就没必要浪费油料了。

    这几年的潮季时间特别长,灯塔也就渐渐闲置了,守夜的人也撤了。他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一想到这些故事,就觉得那些水怪有可能爬到山顶灯塔里来,紧张得整夜没有睡好。特别是,他那匹红马在夜里总是发出惊叫声,引得他一次次地从三层下到一层来看。

    就在第三天早上,当他下去弄吃的时候,发现二楼来了九只小鸟。长着黑白相包的羽毛、黄色爪子和弯弯的喙,见到他不但不惊慌乱飞,还纷纷张着嘴向他要吃的。他觉得这些小鸟挺可爱的,就下去捉虫子给它们吃,再逗着它们玩。灯塔里的时间从此就多了一份情趣,他的心情也晴朗一些。

    在*周边捉虫子或者牧马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些小鸟也挺可怜,还不会飞就失去了母亲,跟他的处境何其相似。于是,他就想把这些小鸟都养着,不管以后在不在灯塔,都把它们带在身边。等它们都长大会飞翔了,就训练成信使,不管是王宫和军队都需要。

    说起军队,他这几天也想过。如果从此孤身一人的话,他就去从军,去北军找他叔叔游心。他觉得除了父王之外,叔叔可能是最关心也最能帮他的人,因为他知道叔叔从小的处境跟他也十分相似,都是父王一手带大的。只是好几年都没见到叔叔了,也不知他在北陲大峡谷那边怎么样。

    他这个从军愿望不是现在才有的,八九岁开始跟林教头学习刀枪棍棒的时候就萌生了。刚开始练习的时候,他觉得很累很难,不愿学。那时,他觉得堂堂一个大国大公子学这些做啥,砍砍杀杀的事儿让雇佣兵去就行。但在林教头的诱导和叔叔的故意挑衅之下,他坚持练了两三年,结果就对这些刀剑武术产生了兴趣。

    后来父王在受伤卧床不起之时,他更觉得要练就一身刀剑本事,杀死敌人,保护自己和家人。虽然现在还没找到用武之地,但在这*上他依然早起练习,孤独无聊的时候也到灯塔下方的平石头上舞弄随身携带的长剑。而且,从东关带来的食物还没吃到十天,他就要用马背上的弓箭和手里的长剑去打猎。

    第一次在半山腰的洼地里射死了一头麋鹿,扛到灯塔下面烤着吃了两天,肉质变坏时就交给那些小鸟儿。第二次,他在另一侧的山林里打了一头半大的野猪。野猪的肉很厚,箭子射中了还冲过来咬他,挥舞一阵长剑之后才把野猪砍死。扛到灯塔下面又吃了两天,继续喂养小鸟儿了。

    但就是这烤野猪肉的香味充满灯塔的第二天晚上,红马连续不断的惊叫声把他吵醒了。当他从?望窗往下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一头棕熊正在大石头的边缘往上攀爬,红马吓得四蹄乱弹,嘶鸣不断。这红马从小马驹的时候就跟着他,千万不能给熊吃了。他赶紧下到灯塔底层,抄起长剑就跑去砍熊。

    当他像兔子下山一样窜到大石板的时候,棕熊已经爬了上了,站立着伸出粗壮的胳膊和长长的弯爪慢慢走近。他立即一剑刺过去,却被棕熊一掌推开。当他第二剑劈下时,棕熊用双掌夹住了长剑,“咔嚓”一声脆响,长剑被折断了。他就绕到棕熊背后用脚踢,却又被棕熊的一个转身给撂倒。

    他的手掌、胳膊肘和膝盖在石头上碰得清疼,但他还得翻身爬起来,而棕熊的一只大掌也扇过来了。他弯着腰躲过了这只熊掌,但是左肩的衣服被抓破了。棕熊的长爪从他的肩头划过,几道鲜血立即冒了出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左臂不敢抬起,只好用右手上的断剑去和棕熊搏击。显然,他占不了优势,被棕熊逼得后退。

    退了两步就不能再退了,身后是横七竖八的石头和陡坡。他就半蹲着一边攻击棕熊下半部,一边伺机窜到灯塔那边宽阔地方去。

    成功地窜到安全处,回头看时,发现这头熊还不是那么笨。他若迟疑一时半刻,棕熊的大掌就要打到他的脸上。

    也就在棕熊的另一掌要打过来的时候,他惊奇地看到,灯塔里的几只小鸟突然俯冲了出来。眨眼间,把棕熊包围了,让伸出的熊掌停住了。游歌顺势坐到地上,右手丢掉断剑,握住左肩,看着这群仗义的小鸟怎么对付棕熊。

    可谓鸟多力量大。两三只小鸟飞到熊头上,啄熊眼、熊耳、熊鼻子,痛得棕熊张开大嘴嘶哑的惨叫。另外几只则攻击熊掌、熊背,甚至熊腹和熊腿。不大一会儿,棕熊就倒下了。慢慢地,惨叫声就消失了。小鸟们在熊身上饱食一顿就飞了灯塔二层,看得游歌目瞪口呆,几乎忘记了肩头的伤口。

    他坐在地上看着血肉模糊的熊尸,暗自纳闷。这群小鸟刚来时走路都歪歪倒倒的,后来也没看到它们飞过,怎么就突然会飞了?而且,还飞得真是时候!莫非是让这几天的鹿肉和野猪肉滋补的?那也长不了这么快!有点神奇……

    当他返回灯塔,经过二楼看到这群安静地小鸟时,心里就更加喜欢。看来不只可以训练成信使,还是个厉害的杀手。如此以来,他就觉得在孤零零的灯塔里更加安全,就算叼斯湖里的水怪跑过来也不怕。他从此可以安心地睡一觉,红马也不用再紧张兮兮的。

    天亮之后,他到半山腰的石头泉眼中把伤口和身体都洗了洗,然后就回到灯塔架起柴火烤熊肉吃。就用棕熊夹断的长剑来一块块地割熊肉,越吃越痛快。剩下的熊掌烤不熟,就割下来,挂着风干作纪念。这能提醒他,他的刀剑技术还是不行,连一头熊都打不过。而且,偃城的那个铁匠也不行,锻造的长剑经不住棕熊的一巴掌。此后,他在加强刀剑练习的同时,还得去打一把棕熊打不断的利剑。

    等到熊肉全部成为小鸟的食物时,他又要下山去打猎了。也就在这个下午,他刚刚走出灯塔,就看到平石板上站着一个人。从那一身狼皮铠甲和直飞的头发,他知道是东关守将白起找来了。

    走近打了个招呼之后,白起将军就叫他去东关。他摇摇头,说:“白将军,你看我在这里过得挺自在的呀,干嘛又要我回去东关呢?你又不让我出关去找我爹。”

    白将军望着叼斯湖,目不转睛地说:“游歌兄弟,大公子,叫你跟我走就跟我走,你不怕这湖里的水怪吗?”

    “哪有什么水怪,这么多天我一次都没看见。”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白将军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等你看见就迟了。”

    “算了,你送点东西上来吃就行。”他看着一身戎装和头发横飞的脑袋,又看了看湖面,回过头来说,“回去?我可不愿意。”

    白将军突然伸出右手,一把就抓在他的左肩上,疼得他嗷嗷叫。片刻之间,白将军又似乎感觉不对,立即放了手,后退一步。游歌他感到伤口上的血痂被抓出鲜血来了,抬起右手按住左肩,嘴角都疼歪了。白将军又抓起他的右手,看了看他衣服上渗出的血印,就问:“这是怎么搞的?还赖这里不走。”

    “哎呀呀,痛死我了。”他猛地从白起手里抽出手,再次按到左肩上,咬着牙说,“我说不走就不走。这回你打得过我也没用,你肯定打不过棕熊。”

    “算了,我是来给你带个信儿,你父王活着回来了。”白将军很难得的微笑了一下。

    “真的?你没骗我?”他睁大眼睛忍疼问。

    “哈哈,我连话都不会说,哪里会骗人。”

    “那我父王现在哪里呢?”

    “还在穆青国,正往东关回。”

    “那你不早说,抓得我的肩膀痛死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

    “前两天跑来了一头棕熊。”

    “哈哈哈,快走吧。这山里大把的熊出没。”

    “再多熊也不怕,怕只怕熊掌没法吃。”

    “你怎么把熊打死的?”

    “我不告诉你。以后别对我动手动脚。除非你真的比熊还厉害。”

    “还是快点跟我回东关,迎接你爹吧。”

    “好,我收拾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下山等我也行。”

    他的心高兴得都要蹦出来,甩开肩膀忘记了疼痛。跑上灯塔收拾了几个物件,又跟小鸟们说了一阵,就下来牵上红马跟白起下了山。

    沿着山脚的大路快马飞奔,在傍晚就到达了东关。让他奇怪的是,这群小鸟也悄悄尾随了过来。他带着一万个期盼,高兴地守到半夜,终于在关口见到了父王。

    粉红色的月光下,父王坐在棺材里缓缓进关来。在林冲、白起和他的护持下,父王跨出棺材下了马车。众将士给重生复活的国王施了跪拜礼,父王让他们都起来,进关歇息。说他自己好久没有碰到床铺了,在棺材里躺了这么久,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

    他却忍不住,在父王与众将士礼毕就抱住父亲痛哭起来。当白将军把他这些天的事儿说给父王听的时候,父王一边查看着他的伤口,一边抱怨着流下了眼泪。后来,在父王的房间里爷儿俩说了好久。

    后来,在回家的路上,父王还不断向他问起这些年的事情。重点是穆偃国的情况,以及王宫中他的几个弟弟妹妹和母妃。但是,出门这么久的他也说不清近况,有些情况他也不能第一时间跟父王说。

    父王一路上都是笑呵呵的,没有埋怨他,反倒怪自己病的时间太久了。把国事耽误了,把家事也耽误了,特别是把几个孩子都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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