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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圣听罢，愤怒的表情突兀一变，淡然道：“哦？那刚才是谁在课堂上施以蛮横手段压制自己的学生？连话都不让说，可比为师霸道多多了。”
文乾海尴尬，张嘴看了看恩师的脸庞，半晌才恍然悟道：“您绕了一大圈，就为这个？您是不是和那个暴君做了什么交易？虽然您当年与他有授艺之实，但我可是您的关门弟子，您可不能把我卖了。”
周圣抚着坚硬黑亮的胡须，沉吟一会儿，叹了口气：“以他如今之势，还有什么需要求到我老头子的？无非是父母之心，嘿！他给我的条件是退位！给各方一个体面的台阶而已。三十年过去，他坐不坐那张椅子，大武，唔，或者说凉州还不是牢牢在握！谁能撼动他丝毫！当年之事你不明白，其实是大武李氏对不起他，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他的兄弟太擅经营，彼时他所面临的处境简直是九死一生，换别人恐怕十死无生！但这人偏就是那种越挫越狂猛的类型，当年他意图孤注一掷前，曾秘密到这里找过我，哦别误会，他不是请我相助，而是来让我给他一个答案而已。”
“什么答案？”文乾海生性虽淡泊，却也好奇。
周圣抚着胡须，另一只手有节奏的敲打着竹桌，回忆着道：“他说他父皇本欲传位与他，但他不擅交际，举国上下满朝将臣都拥护他的兄长，他亦无奈，想退出，但他的兄弟姐妹担心后患，要除之后快，他的母亲，妻儿，都被自己的兄弟姐妹害了，他的父皇也被架空了，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也下诏要他自裁，他不服，他要一个公平，他问我，为求公平为求活路而死，值否？”
文乾海默然，想来当时当事人的心境无人能解。
周圣出神一会儿，好像回到了那个无风闷热的酷夏夜晚：“当时我听完他的话，竟是无言以对，我知道他想干些什么，也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我更知道他下定决心做的事就一定会达成！但我实在想不出来什么理由阻止他，而且我也很佩服他，因为碰上这些惨事却还能憋住没疯。从头到尾我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等到天亮，对我道了声谢就走了，老实说当时他转身我真想偷袭他！但我最终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我压住了想法，而是我怕我敌不过他！你不会相信，那个晚上，从他出现到离开，修行境界发生了怎样的天翻地覆！他出现的时候我可以完全制住他，等到午夜时我只有不到五成的把握，待他离开之时，我准备了一个时辰的先手却再无出击的勇气，因为他已经超越当世绝大部分强者，与屈指可数的那几个并列。而且那时的他就是一只困兽，只待疯狂的肆虐，其破坏力是难以想象的，我怕死，所以什么都不做，选择沉默。”
他咂了咂嘴，摇头晃脑，觉得有些渴，瞪了傻愣呆的笨徒弟，只得自己起身倒茶，润润喉咙，接着说：“后面的事你都差不多知道了，虽然有些出入，但十之七八没跑了。他屠了亲族，本来鼎盛的李氏被杀得十不存一，那些反对他的将臣就更别说了，抄家灭门株连殆尽，至于所谓无辜的百姓嘛…拉倒吧，你以为谁闲着没事跑去屠人玩啊，那些都是被反对他的人教唆起来对付他的，不杀个干净怎么再造乾坤……虽然确实血腥了点！说血流漂杵有些夸张，但那千百里旷野确实时隔数年都还散着腥气，哦，就是那个现在很有名的红土地，听说那土里种啥啥丰收，可肥了，啧啧。”
文乾海脸色不对，那地方他还去过，还掘了不少土壤带回来研究，原来……
看了看弟子那臭脸，知道他这卫道病难治，摆摆手道：“算了，过眼云烟，凡事向前看，前途一片光明。嗯，当年他的那个兄长可是个御人之术超凡入圣的大贤，那党羽满天下，姻亲也是四面八方，九州各国皇室宗族多少都有些关联或利益牵扯，厉害的紧！可最后怎么样？还是让被他玩到快崩溃的弟弟给来个白进红出，翘掰掰了！所以啊，关系再硬不如一技傍身，一力降十会嘛，这是武道为尊的世界，你够强的话，大家都会喜欢和你讲道理，反之，那些满嘴道理的伪人绝对能第一时间用尽不耻手段弄死你，切记啊笨徒弟。”
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铁青着脸，想着给留点面子，话锋一转：“当然出来混，人际关系也很重要。那个兄长下场凄惨，小李虽然是最终赢家，但你看，本来嘛，王朝更迭，哪个不是鲜血洗地？虽然他确实更狠一些，可死的人如果跟自己或自身利益无关，谁闲着瞎操心是不！小李的兄长厉害就在这里，你看，他一死，跟他结亲的不是死了女儿就是死了女婿或是死了亲家，脸面往哪放？没跟他结亲的也是物质利益损失惨重！所以咯，这个才是小李遭人恨的最主要原因！然而恨归恨，奈何这大魔头强得吓死人，听名字就有大部分人腿软，所以硬的不行就来软刀子，各种舆论制造人海谴责，不承认其正统，今天说他不是李氏血统，明天说是域外巫邪附体祸乱九州，后天就开始各种制裁，不跟你做生意，断你财路，诸番种种，这一闹，就是数十年的烂账本，真是够了……”
文乾海一直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等周大圣水喝多了想解手时，才适时抬头，正色道：“不管如何，学生始终认为其人过于凶残。既然他愿意退位，也算是给各方一个交代，想来到了现在，也没谁会妄图取他性命了吧。”
周圣皱着眉，似乎忍耐着什么，平静的道：“嗯，暗地里还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刺杀，面子嘛，谁给不如自己挣。”胡须抖了抖，有些暴躁的说：“就是这么回事，大武现在都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的境况，国力鼎盛，权力分配合理上下一心，皇帝也就一闲差，辞了在幕后照样操弄江山，没变，说白了就是他不想干了而已，甩手把屁股下那张破椅子让出去，大家明面上乐呵一下，下了台阶，毕竟凉州地大物博，跟他交恶的各方这数十年来也没占到什么实惠，早后悔了。最后，他家就一个丫头，当命宝贝着，你就牺牲一下，给人个机会，如果拿不住你，到时他也不好硬来是吧，就这么决定，反对没用，这事为师拍板了，放心，待会儿让喔喔给你个蛋，当见面礼。”
话说完，他迫不及待起身就要往外去，待到门口好似想起什么，一拍额头：“老了老了，顾着拉皮条连最主要的事都差点忘掉，真是尿急…哦没什么，是这样，有情报说最近神山好像有些异常，既然是在我们的地头，就不能不出力，你代为师去走一趟吧，听屠重才那老小子说，最近有些各方势力的小家伙都不约而同的来到神脚郡，而且带队的都是强中好手，盯着点，可别在自家田里翻了跟头。”说完也不等文乾海有没有听明白，自顾自离开，留下呆若木鸡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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