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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初满原想寻个清静，谁知这讨厌鬼过来，现在想清静都清静不了，眼睛虽然闭着，却毫无倦意。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走。耳侧鸟声虫鸣，树叶簌簌随风响动，愈发显得安静，但风初满感觉他坐在一侧，一股悲凉和萧瑟弥漫开，半晌，他轻声道：“阿满，其实，我以前的名字不叫黎言之，我姓楚。”
风初满也不能再装看不见，心中疑惑，好端端他这是怎么了？她一双眸子盯着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黎言之唇畔微微含笑，一派温和，若此刻的云和风，舒缓平静，他漫声道：“你呢？阿满，进入紫阳山之前，你是谁？”
我是谁？紫阳山之前我是谁？初满心头闷闷的，呐呐道：“我是谁？我不记得了，我……我从前是谁呢？”
从没人告诉过她，在上山之前，她是谁？来自哪里，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所有的记忆都在紫阳山上，与一众师兄弟，与师傅一起，再没有过旁人。或者说，紫阳山以外的记忆她都不记得。
真是奇怪！
风初满使劲想着，可是越想越没有思绪，额头两侧一阵颤痛，我是谁呢？一片光火，一片模糊，夹杂着来自地狱般的哭泣和哀嚎之声，从脑海深处一阵又一阵传来。那是记忆还是幻觉？
“阿紫，快走，走得远远的……”
无数的碎片扑面而来，风初满头痛欲裂在这时突然凝滞。她立于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里，彩蝶环绕，云霞飞舞，几只白鹭振翅飞过。夕阳下，金光闪烁，微风怡人拂过面庞像是跌入了仙境。这也太美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风初满才不会被迷惑呢！“黎言之！你搞什么鬼？给我出来！黎言之——”
忽然，风初满注意到一个八九岁的女孩站在一片花海之中背对着，奇怪！这女孩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样，她的脚步止不住靠近。
“小妹妹，这是哪里？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小女孩一动一动，初满见她不回答，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妹妹？”
随着女孩一转身，风初满眸中倒映的是一张鲜血淋漓的脸，而原本的小女孩，也变作了一个黑袍的魔鬼，原本如仙境般的景色变作一片虚妄的浓黑，刀光剑影中，血气弥漫，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古老的庭院里响起，满庭芍药被血色溅染。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初满看着这如同炼狱的景象，心痛的无以复加，好似曾也这般撕心裂肺的痛过一般。
“娘亲！娘亲，呜呜……呜呜……”小女孩站在走廊一侧，手足无措的看着混乱如地狱般的四周，哭的撕心裂肺。她期待有人带她离开这里，回到母亲的怀抱。没人能告诉她，她的父母去了哪里，她的家如何变成炼狱！
忽然！
她的眼中倒映着，修罗鬼煞一身黑煞之气，瞧不清楚模样，却能感受那份死亡之气，好像是从心底深处翻涌出的阴森寒凉，滴血的屠刀高高扬起，下一秒就会砍下女娃娃的头颅！
“不！不要！”风初满尖叫起来，泪从眼眶溢出，哭喊的声音消散在了黑暗中，遁入虚空。
“阿满，阿满！快醒醒！”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
耳边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她坐在榻上，猛然睁开眸子，一口腥甜喷涌而出！
睦月连忙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喊道：“阿满！”
风初满满头冷汗，眼神有些呆滞，好似还没从噩梦中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叔？”她瞧了瞧四周，正是师叔的药庐。她只觉得心如针扎，痛的她脸色发白：“我怎么了？”
睦月扶她在榻边靠着，解释道：“你寒毒发了，还好非凡及时发现，不然就怕危险了！”
她神色疏离，径自转身走近窗边的柜子旁，取出一个白净瓷瓶，抬眸看着初满雪白的脸，说出心中疑惑：“按道理你身上的寒毒还要几天，如何此次发作的如此快？”
初满垂下眼眸，不由深思起来，不知为何，她觉得此次寒毒突然发作与黎言之有关，他表现的太过奇怪，竟然对自己使用幻术，还说什么自己不会武功！简直是骗子！她呐呐道：“我……我也不知。”
睦月也没期待她说些什么，作罢低头配药。
初满咬了咬牙，一边咒骂一边不断思索着梦中幻境，真实的恍若曾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一般。那满地的血，血腥味仿佛在鼻尖蔓延，心骤然如刀割开地痛，奇怪的却是真正触及到的却是冰冻寒冽，她手脚忍不住冷冻的哆嗦。
非凡连忙倒了杯热水递上：“师傅，喝水！喝水就暖和了。”
她接过热水，指尖慢慢温暖了些，目光落在那仍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少年英俊的容貌显出几分刚硬，她不解，按道理，黎言之应该一直在她身侧才对，为何最后发现她的会是龙非凡？
这未免有些奇怪！
非凡对上她的眸子，拉着她的袖子微微红着眼眨巴了两下：“师傅，你还难受吗？”
风初满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安慰笑道：“师傅没事，不用担心。”说着就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有些泛红。
初满笑了笑，接过水又摸了摸他的头，吩咐道：“你先出去玩，我与师叔有话要说！”
他不甘心，揪着她衣服道：“师傅……”
初满看着他这般粘人，笑了笑，果真是一个孩子，她方才胡乱怀疑些什么！心中被他叫的一声师傅快要暖化了，她摸了摸他的头，哄道：“乖！”
非凡不甘心撇撇嘴，依依不舍才出去了。
看着那非凡出门，她垂下的双眸下有一抹阴影，仿佛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开口问道：“师叔，初满是不是……没有几年好活了？”
声音缥缈，如同秋叶一般旋转落于地面。
“为何这么说？”
“近些日子我觉得手脚愈发冰凉了，而今寒毒又提前发作，我怕，怕是不能久活于世……”
“师兄从前在世时，苦心研究出了赤焰丹，好在他将这法子留给了我。”睦月脑中又想起那人的模样来，那一年他冰雪初融，枝头新发，紫阳山上却还是一片淡淡白色，他初次将眼前这小丫头带上山来，格外用心照看着。
可世事难料，本已遭受厄运，却又身患永远无法治愈的寒毒，他为让这丫头活命，竟孤身一人前往龙骨山，手中仅有一把长剑。如同说书人口中所有的英雄一样，他取得了胜利，斩杀了赤炎恶龙。
但是，说书人不知道的是，那月夜他是如何出现在紫阳山的药庐前，深夜里一把寒剑仍散发出嗜血的光芒，一身白衣早已破残，身上的伤狠触目惊心，倒在睦月怀中的前一刻还在询问这丫头的状况，若非……若非她和师兄几人各自为他渡修为续命，只怕早已身赴黄泉。想到这里她心口钝痛，凭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要在他心口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凭什么要他耗尽心力，以身涉险！
念及此，睦月眸色冰冷起来，近二十年的时间，她守在紫阳山，守在他身侧，从未获得半分多余的温柔，而眼前这个女子却占据了十年的朝夕相处，整整十年！
而她，却只能卑微地以这几个孩子来与他有联系，哪怕只是他问自己该给孩子穿什么衣服，女孩子喜欢什么，她都能心跳许久。
哪怕……自己卑微地利用孩子们的情谊，来换得与他多一点的联系，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她拿药瓶的手紧了紧，脸色发白。
初满皱眉唤道：“师叔、师叔？”
睦月心思回转，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妒忌一个小丫头，想想真是可笑，师兄人已身归黄土，魂魄不知散落何方，再想这些又有何用，他牵挂的便是他放不下的，她敬他爱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教他安心罢！
她笑了笑眼中冰冷不复，却仍旧淡淡疏离。她将手中一瓶药丸递给初满，“我虽比不上玄华，在这紫阳山也算还有点能耐，绝不会叫你一命呜呼的！如今你暂将这些药拿去，没了再来我这儿拿便是。”
“谢师叔！”她手指摩挲着手心的小瓶，师傅曾那般用心地爱护她，为了给她治好身上的寒毒，曾一人只身闯过龙骨山火焰天取了火焱灵芝，回来时便闭关了近半年。
师傅，曾是这世上她第一个温暖，唯一的。
第一个？初满想到什么，抬眼看着睦月，自己自有记忆以来，她便一直在这紫阳山，想必知道些什么。“师叔，你可知我在上紫阳山之前是何人，来自哪里姓氏名谁？”
睦月在一旁过滤药渣，闻言手一滞，眸光变了变，绽出一个如花的浅笑，开口道：“不知。”
睦月将药倒好，转身递到初满手里，不动声色道：“好好地问这做什么？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初满眉心微蹙，总不能说此事与黎言之有关，她隐隐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睦月既然不知道，初满也不好追问，手里的药碗中一股难闻的苦味漫到鼻尖，她舌尖微微发苦，随意开口：“没什么，只是近日弟子上山，他们皆道门派出身？我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在上紫阳山之前究竟是谁，来自哪里？所以心中有些疑惑！”
睦月笑了笑，闻言道：“你上紫阳山时才八九岁的模样，那时师兄带你上来时只说你是个无所依靠的孤女，后来听说你练功走火入魔，是师兄渡了一半内功给你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从此便落下了这寒毒的病症！”她笑容温和，三言两语便给了解释。
初满不知为何，心陡然一痛，是孤女吗？无依无靠？她喃喃道：“是吗？我……原来没有家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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