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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果真……果真是……”他脚步向前走了几步，眼睛落在他脸上，似乎要找出些什么。支支吾吾，话都没说完整。
他冷哼道：“呵，现在想起来了？在越溪镇你遇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忘了！”
蔺弋看着他，脸上不无悲戚和痛苦，眼里的光闪了闪，颤声问道：“她、她可还好？”
他冷冷瞥开眼道：“死了！”
蔺弋脚下一个不稳，向后倒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双眼空洞，失声喃喃：“死……死了。”
一旁的弟子等人皆是不敢出声，两人言谈之间彼此了解，莫不是涉及掌门的过往秘事？
就在这时，毫无预料，他仰头晕倒在地。
“掌门！”
“蔺弋！”
……
掌门晕倒，众弟子慌作一团。
燕凛为茂围大弟子，如今恩师与师兄弟几十条人命枉死于唐飞之手，他怎能忍得。恨不得立刻将之千刀万剐，怒道：“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为枉死的师傅和众位师兄弟报仇！”
说着他手里的刀便要向唐飞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长剑挡住了去路，他手里的刀被弹回。
风初满冷声道：“掌门与众位长老尚未发话，你敢擅动他性命！”
燕凛怒斥道：“风师妹你与他自小交好，莫不是要维护他！你可别忘了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我师傅和方元师弟都被他残忍杀害！如今众位师兄弟的尸体还躺在那边呢！”他手指的方向，是殿外的场子，白布铺满一摊尸体，尚未寒凉。
风初满懒得理他，冷冷道：“那也轮不到你动手！”
“你！”燕凛一噎，怒无可发。
“呵呵……”唐飞在一旁发笑。
“你笑什么！”燕凛听他发笑，气急脸色发红，一脚踹翻他。
唐飞因为这一脚，更加牵动身上千疮百孔，弱弱咳嗽了几声。
风初满怒瞪他：“你！”
剑阙在一旁出声劝道：“师弟，冷静一些，他的罪恶自有公论，不急在这一时。”
剑阙虽不与弟子亲近，在弟子心中却是与掌门一般的人物，甚至更为崇敬。他一出声，燕凛脸色便收敛几分，眼中恨意不减，愤愤道：“那便先留你几日狗命！”
剑阙吩咐身后两弟子道：“来人，将他先关入玄铁牢房！待掌门醒后，再作处置！”
“是。”
……
回到苍翠居，剑阙为她输了一些真气，她才觉得胸口舒服了一些。但是胸口处，疼的像针扎一样。
剑阙倒了杯水，将一颗浅绿色的药丸递上，看着一张苍白的小脸，道：“还是疼？”
她眉头蹙在一起，用内息按压下稍稍休息了一下，道：“老毛病了，忍忍就好了。”
一想到唐飞，她心里就有些发疼，他们曾一起长大，在这偌大的紫阳山，来来往往那样多的弟子，是师姐与他陪自己度过了三人的少年时期最孤独的日子。
她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虽然那一掌留了后劲，但还是让她本就恶劣的身体加重了。
“忍忍？你就是这么对你自己的？”剑阙语气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几分怒意。
风初满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大师兄，这是在生气？”
他不是一向无喜无悲么？如何……今日会动了怒气？
剑阙似是意识到什么，有些不自在道：“没有！”他保持着拿药的姿势，在一旁催促道。“你先把药吃了！”
风初满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那双墨色的眼睛不乏几分认真和其余道不明的情绪。
风初满连忙接过药，含在嘴里饮了一口水，垂下眼帘形成一道浅浅的影子。剑阙总是冷淡过分，方才那一瞬间的温柔，怎么会在他眼里出现，这简直比唐飞叛离紫阳山还要可怕！
风初满猛地灌了口水，今日太诡异了。
她低头喝着水，他也不说话，盯着她的垂着的面容，睫毛像蝶翼一般缓缓扇动，沉默了半晌，似乎是低叹了一声，轻缓地好似是她的幻觉。
他道：“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他正欲离开，人却被拉住，停下脚步回头却见风初满的手正拽着他，他目光落在那手上，不知思考着什么。
她顺着他目光一看，心头一跳，连忙抽手，抬眸望着他道：“大师兄，我能否请你帮个忙？”
他目光微紧，揣测道：“你不会是想去玄铁牢房吧？”
“此番师兄犯如此大错，只怕……紫阳山是饶不了他了！我怕，这次若不见他一面，下一次……便没有机会了。”她更想说的是，下一次，再见只怕便是死别之期了。
他神色莫辩，抬眼看着她的脸，似乎要看出一朵花儿来，过了一会，道：“若被人发现，你只怕会被当做同谋，你不怕？”
她老实回答：“怕，所以才找你！”
他眉眼一展，几分愉悦，又道：“你身体……”
她忙道：“我身体没事！”
他沉吟想了一下：“那今夜子时你来找我。”
她点头：“好。”
他想到什么，又改口道：“算了，还是我来这找你吧。”
风初满愣了愣，他今儿变脸变得太快了，点了点头道：“好。”管他怎么样，带她去就是了。
是夜，莺啼婉转，月华如水，夜色澄然。
她一步步随着他踏进玄铁牢门，脚步声一声一声在牢房隧道里回荡，一声声传入耳中，莫名生出一股渗入皮骨的寒凉之意。
她轻轻一颤，剑阙似乎有所感知，偏头望着她，提醒道：“这四周皆是玄铁，凉意伤人，你可还撑得住！”
她笑了笑：“没事！”苍白的脸色却明显不是很好。
剑阙目光有些凉，将身上的外袍脱下，不由分说朝她罩去。
她一句不用都还未说出口，便被他用衣服裹住。那一瞬间，眼前却闪现另外一人的影子……
他们继续走着。
这里，关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因为身怀绝技，武功卓然，才需要玄铁浇筑成一座地牢。
历来，肮脏黑暗的，也只会待在地底下。
她以前从未来过，想不到今日初次来到，却是这般景象。
世事果真是难料！
尚未走至玄铁门前，便见两个弟子上前行礼道：“大承首！风师叔。”
剑阙乃下一任掌门，一些后辈弟子唤他大承首。风初满其实不认识眼前的弟子，见他唤自己师叔，想来是一些后辈，便也颔首应了一声。
玄铁门状如蛛网，虽有小孔透风，却坚韧无比。
剑阙道：“我们有些事情单独审问犯人！开门吧。”
一弟子面露难色：“这……”眼神瞥向另一弟子，有些不知如何做了。
剑阙和风初满相视一看，皆是有所疑惑，举步就要进去，却被两个弟子拦住了去路！
“滚开！”剑阙目光凌厉一扫，不怒自威的气息霎时把两弟子吓得身子一颤，连忙分开一条路来。
若是还没看出什么，他也没资格为紫阳山的接班人了。“里面是谁？”
一弟子道：“回大承首，是……是我们师傅……燕凛。”
风初满心中一紧，快步而去，身后剑阙快步追上。
鞭子刷过空气一鞭又一鞭落在他本就受了伤的身体，身上早已被血和冷汗打湿，他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隐忍者不出声。
燕凛恨道：“唐飞！你不是无所不能吗！杀了我师父，杀了我师弟！再杀啊！”他从怀中取出一瓶淡绿色的水，脸上升起一抹冷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蚀骨，今日，我就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儿！”
唐飞脸上有了一丝变化。
燕凛满意一笑，将手中的瓶盖扔掉，费力扳开他的嘴，将手中的毒一点点往他口中灌进去。
他疼的面色扭曲，这时燕凛被唐飞咬住了手腕，燕凛传来杀猪般喊叫，一挥手，将手中的蚀骨往他脸上不小心撒去，在这过程中也洒到了自己的手上。
顿时，沾了蚀骨的毒的地方皆是如火烧一般。
砰的一声！
剑阙和风初满出现在门外，周身寒风烈烈。剑阙一掌将燕凛打到一边，传来一声闷哼！
“师兄！”风初满飞快看着唐飞左眼上方的额头处已是红色一条，口中泛出白沫，登时明白了什么，喊道：“水！快拿水过来！”
弟子连忙取了茶水前来。
剑阙冷声斥责：“燕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入这玄铁牢门，擅用私刑！”
燕凛争辩道：“不过一个罪恶滔天的人，我这样做不过是替天行道！”
剑阙瞧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唐飞，身上新伤接着旧伤，一身血色，不忍直视。
风初满已经将他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又给他灌了两壶水，又逼着他吐出来，他这才舒服一点。
可是蚀骨之毒，何其虎狼！尽管在他身上只停了短短一瞬，还是留下了伤痕，左边额间到眼下脸颊已是红色的烧痕。
“师兄，你怎么样！”风初满心焦如坟，她虽未亲身经历，看着那伤心中都疼。
剑阙转头看向他，冷声道：“公报私仇，手段残忍！你现在，与他有什么分别！”
燕凛不言，脸上还是恨意，他明显毫无悔意。
剑阙挥了挥衣袖：“你今日所犯知错，我会如实报于掌门，你下去罢！这里，不要再来。”
燕凛抚着发痛的胸口，道：“我既然敢做，便想过后果，就是掌门要将我赶下山门，我也是不后悔！”
剑阙冷冷看了他一眼：“下去。”
风初满一点点替他擦干脸上清洗过的伤口，小心翼翼道：“师兄，还疼不疼？”
唐飞冷觑了她一眼：“为何要过来，不怕我杀了你吗！”
嗓音沙哑暗沉，已然是烧坏了。
风初满惊道：“师兄！你的嗓子！”
他咳嗽了一声，一口血便从口中满了出来。
风初满慌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倒出诸多药瓶，道：“师兄，你不要担心！我带了药过来。”
他苦笑了一下：“蚀骨之毒，何其霸道，别白费力气了。”
“师兄，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风初满隐忍者嗓音问道，眼中已是噙着泪花。
他喃喃道：“为什么……”倏尔一笑，看向风初满，“阿满，这么些年，你可有恨过谁？”
风初满疑惑满腹：“师兄……”
他低叹一声，娓娓道：“我与你讲一故事吧。从前有一对男女，男子承诺女子，来年春花烂漫时便一红妆十里来迎娶女子，后来女子等了许久，男子都没来，可她却在男子走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女子没办法，便一个人怀胎十月将孩子生了下来，在那样的情况下，像她女子是没办法立足的，女子没有办法便带着孩子不断背井离乡，寻找男子的下落。最后……她没有来得及找到，便死去了……而那孩子一个人四处流浪，直到上了紫阳山，他方知母亲并非没有找到男子，而是……不敢找……”
他的眼神似乎穿过夜色的凉意和眼前的景色，到了那个遥远的过往。
“那个孩子……”风初满心中已有了答案，唐飞只怕就是那个孩子，而所言的男女只怕便是他的父母，而他的父亲很有可能就是蔺弋。
“是我！”他眼中已有倦怠，恨意却丝毫不减少，猩红的眼看着她问道：“阿满，若是你，你恨不恨？”
风初满不知如何作答：“我……不知道。”
他咬牙一字字道：“我发过誓的，我要毁了他！毁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
风初满搭着他的手臂，慌忙劝道：“师兄！你不要这样！过去的让它过去不好吗！重新开始重新生活？”
“过去了？谁说过去了！我所承受的一切！必要他千倍百倍的偿还，即便我死了，化作厉鬼冤魂，也不会放过他！”他狠狠甩开风初满的手，怒目而视的眼神透过冰冷的地面，仇恨着紫阳山上的一切，牙齿咬的死紧！“重新开始？我早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悲戚唤道：“师兄！”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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