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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相信他死了！所以—”
睦月话未说完，风初满就怒道：“所以你骗了我，骗了大家，在凌雪峰立了一座空坟来骗我！”
睦月这才意识到她的怒意，道：“你、你是在怪我？”
风初满心中怒火滚滚，想到这三年来，自己一直守着一座空坟，她便觉得被戏弄，而且是一个喜欢了师傅多年的女人！“是！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怎么可以霸占着他的尸身这么多年！”
“阿满！你糊涂了，你看清楚，你师父没死，这不过是一具傀儡！”睦月有些气恼，指着那个稻草人道。
她当然知道眼前是一具傀儡，可是认知里它就是师傅，就是死了三年的师傅。
“可你们骗了我！你早知道，为何现在才说！”她落下泪来，她究竟是把师父置于何地了！三年，三年他都活着！
她整整三年，傻傻的守在这个没有他的地方。
睦月解释道：“之前我与蔺弋只是猜测，所以才这么做，我也是一个月之前才知道此事！”
“若是早些告诉我，我也许就可以早点找到他了。”她将那熟悉的衣服放在手里，细细摩挲，低声喃喃。
睦月低叹一声，道：“如今多说无益！”从腰间取出一赤红小瓶来，缓缓道：“这是最后一瓶赤焰丹了，我用玄华当年留下的药也只能练出这最后二十颗……”
风初满接过赤焰丹，凝眸问道：“用完了，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声音细弱蚊蝇，透着生者面对死亡悬崖时的丝丝哀求，却偏偏是刻意的淡然。
睦月怔然，眸中几分同情怜悯之色，无奈又愧疚道：“对不起，是我无能。”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本就是强求不得的事情。
她饶是心如明镜，可握着赤焰丹的药瓶手，还是不由得紧了紧，抬眼看着她问道：“师叔你要去何处？”
“做一些持剑者该做的事。”她瞧了瞧手里的剑，神色坚定地如同下了一个是生是死的大决定，抬眸看着风初满道：“阿满，自此一去，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要想知道你师父究竟有没有死，你去玄门找葛凌风，他也许会帮你。”
她转身便往洞外离去，风初满疾声呼道：“师叔！”
原地哪里还有身影，这洞内只剩下她缥缈的声音同风初满在这一室寒冰中，瑟瑟发抖。
“卖糖葫芦嘞！”
“姑娘，要不要看看簪花？”
“刚出锅的锅贴啦……”
……
一路上分花拂柳，山下繁华几许，于她而言，具为烟云尘土，未曾半分入眼。
她细细数着身上最后的二十五颗赤焰丹，还有两年时间……
若是往年，也只能叹一声天命难违，可而今，听闻师傅尚未仙逝，她若不能再见他，如何安心就死？
那一年，她也是如此跌跌撞撞下了山，寻找师傅。而时隔近四年时间，在此踏上这天涯路，心情却截然不同。
消得了浓酒，化得去春愁。
起码在等待死亡的日子里，能够得知这样的好消息，她即便孤独，却还有着一丝希望。
晋源之地，自古繁华，风初满熟门熟路来到了萧家堡，门口守卫早已是新面孔，她自报家门：“请禀告萧公子，紫阳山风初满来访。”门口侍卫一闻名字，连忙将她请进去：“原来是风姑娘来了！大小姐一早便交代了，您既然来了，就在堂内等一会，小人这便去禀告公子。”
侍卫将她带到大堂坐下，不一会侍女奉了热气腾腾的新茶前来，道：“姑娘稍后，公子片刻便到。”
风初满微微颔首。
这萧家堡比与往日清冷许多，一应的侍女仆从重新换过一轮，不堪的往事也是全然被掩盖。
风初满抚着上好的白瓷玫瑰花纹的茶盏，温热从指尖传来。三年前的那一夜，如在眼前，就是在这里，她目睹了萧家不堪的往事。
也是在这里，她看到满园的龙船花色，与萧云天在院内喝了几盏烈酒，见萧慕白袍垂曳于月色朦胧之中。
如今三年已过，萧云天已死，冷心幽也随之而去。这偌大的萧家堡，也只有萧慕一人留守，冷冷清清。
萧慕一袭白袍依旧，手里拄着拐杖缓步进来，轻声道：“风姑娘，久等了。”
风初满闻声偏过头去，看他面色苍白如雪，原本脸上的清冷阴暗之色，散去不少，却有几分苍白病态，郁郁之色在眉头鬓角。
风初满起身：“萧公子客气了。”
他身侧站着小斯垂手而立，似乎随时都会上前扶住他，而他，似乎也会随时跌倒。
脚步缓慢沉浮，常年的伤痛，让他饱受痛苦，虽然腿脚不便，但是还靠着自己坐上了主位的椅子上。
整个步履过程，虽然艰难，却不狼狈，他缓缓道：“姑娘是来找小妹吧。”
睦月师叔临行前叫她去找玄门葛凌风，葛渊为玄门弟子，找到葛渊还需找到师姐才是。
只是不知时隔如此之久，师姐可还在萧家堡。
她点头道：“是，师姐可在萧家堡？”
“不巧得很，菱纱半月前回过一次家，只是不过几天便又出去野了。”
“那萧公子可知她去了何处？”
萧慕轻轻一笑：“她喜欢到处乱跑，如今我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风初满眉头微微锁起，缓缓啜了一口茶，温热的茶入了喉间，寒凉却仍旧一分不减。
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玄门向来无定居，无住所，他们就像是在这人间的一个传说，说他无，四处又说有，说他有，一时又不知在何处。
这样漫无目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风初满见萧家堡寻之无果，只能离去。
转回了这偌大天地，一股迷茫感扑面而来。
她坐在一家酒楼里，桌面上几碟小菜，筷子翻了翻却动不下去。
她只有两年的时间，实在半分浪费不得！
当年师傅在青州遇难，青州湖畔津口处寻到他的尸首，那里是最后一次师傅出现的地方！
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她真是脑子坏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一想到这，她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既然眼下不能找到玄门之人，不如先去青州打探也好。
……
酒楼人多口杂，忽然一人开口道：“听闻昨日花满楼外的柳河里捞出来一男子的尸首！大家猜猜是谁！”
众人闻言都被吸引过去。
“是谁！快说快说！”
“哈哈，此人恶名在外，在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人想到什么，道：“你说的该不会是王家的大公子吧！”
“正是！”
“这个畜生娶了无房妻室，皆无辜病死，后来便无人在敢嫁女与他家！你们当真是病死的，都是被这畜生或或虐待而死！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畜生昨夜在花满楼寻欢，刚一出花满楼的门就被人一刀取了性命！”
一人大拍桌子！大快人心表现在脸上，恨不得手舞足蹈：“死得好！”
又有人接话，打探道：“话说这何人敢如此大胆！这王家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啊！”
“听那打更人说，那夜月黑风高，乘着那朦胧光色，仿佛是个手持长剑的红袍少侠！”
“莫不是、莫不是青龙雪花刀的龙少侠！”
“呵呵，怕是八九不离十啊！！”
一秀气男子，身着长衫，一脸憧憬道：“若有幸一见龙少侠真容，此生无憾。”
“哈哈，你要是个美娇娥，那倒有可能！”
“额，为何？”
“龙大侠行侠仗义闻名，你若是个美娇娥，那月黑风高之下，难免不会招来什么采花贼，你再高呼一声救命！那龙少侠不就来英雄救美了！介时你再来个投怀送抱，以身相许！岂不妙哉！哈哈哈！”
那大汉这么说时还不忘模仿女子姿态和声音，明明五大三粗，故意尖着嗓子调笑。
众人闻此言，莫不是捧腹大笑！
秀气男子脸色涨红，颤着手指着他怒道：“你、你竟然拿我寻开心！”
声音也是磁性中带着几分柔美，若再细着嗓子扮成女人，倒也有八九分相似。
风初满忍不住低声嗤笑，这江湖中果真处处都是风景，妙趣横生啊。
这秀气的男子，方才那俊脸微红的憧憬模样，倒真像个恋上英雄少年的美娇娥。
不过青龙雪花刀？这又是个什么鬼！不过他们所说的少侠，她竟想起非凡来，想到那一日，他出现在凌雪峰的山顶之上，那样俊美的容颜，与众人所说倒是有几分相似。
她垂下眼帘苦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不一会，她用了些饭菜，便随手扔了银两在桌上，转身离去。
夜色撩人，春寒阵阵，风初满不疾不徐地沿着平阔道路走着，脸上一副淡然，但是若是细看，能看出她握剑的手从未放松半分。
身后的黑影，一路尾随。
“还没完了是吧！”风初满低声哼道。
她骤然停下脚步，那人就站在身后不足五米远之处，风初满猛一回头，抽了手中之剑往他面前指着他，正准备开口，却是一愣！诧异道：“是你？”
那人正是方才酒楼被调笑的秀气小书生模样的男子。
长的细皮嫩肉，朱唇明艳，眼眸如泉，这男子身上女子气息颇重。
按师姐的话来说，就是个伪娘！
风初满冷声道：“说，你这跟了我一路，究竟要做什么？”
男子像是初次见到心上人那般，抬眸含水如波，羞涩不已，时而低头又舍不得错过她的脸，赞叹道：“姑娘你长得真美？”
风初满被他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内疑惑，不由得目光微凛，不耐烦道：“说正事！”
秀气男子笑道：“你这样美的女子行走江湖难免不安全，不如让在下在你身边，以保无虞！”
风初满冷冷白了他一眼，就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模样，还妄想保她无虞？简直笑话！她收回手中之剑，冷道：“有病！”
秀气男子愣了，佩服出声感叹道：“美人姑娘你果真神机妙算！”
“……”她转身就走。
“妹妹，你一人在这荒山野岭走着，你不怕吗？”男子跟上，比与方才又靠近几分。
方才还是美人姑娘，这会儿子又变作了妹子，这人长了一副秀才的儒雅面容，怎的耍起无赖来，这般脸不红心不跳，脸上总是带着羞涩之态！
风初满暗自皱眉，这如何一出紫阳山便遇怪人！
若非他手无寸铁，又这般娇柔无力的书生模样，她早砍得他不能前行！
她冷冷道：“听闻城外西北侧一里地处有一家客栈，我本准备借宿一宿！”
“那个……”
风初满冷睨了他一眼。
男子噤声。
走了半晌，男子又出声道：“妹妹……”
话没说完，风初满又瞧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何事！”
男子指了指身后的方向：“你的方向错了！客栈我们刚刚走过了，在那边？”
风初满一愣，周身寒气冷冽，男子有些畏惧地看着她。半晌，方低吼怒视他道：“怎么不早说！！！”
他嘟囔：“那么大的客栈，未想到姑娘你看不见！”当真是思索太深，双目皆盲。
男子猜测道：“难道姑娘是瞎子不成！”
她脸上一抽！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道：“你究竟为何跟着我！你不累吗！”
男子羞涩一笑：“姑娘你长得美！”
风初满脑门一抽，这动不动就羞涩不止，脸上布满红云是怎么一回事！夸赞的话说得这般明显，她颇不自在，咬牙道：“说正事！”
“你这么美，要是有危险，我就能见到行侠仗义的龙少侠了！”
搞了半天，风初满方想起来在那客栈里，他谈到龙少侠时如何满面羞涩一脸憧憬！那小模样，真似一个思慕少年二郎的俏姑娘！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暗道这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妹妹你这般看着我作甚？”他掩面一笑，当真是笑靥如花，荡人心扉。“怪不好意思的！”
风初满瞧见他喉结微动，心道这天下之大果真无奇不有！若是一个女子这般笑说，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眼下可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男人在她面前，掩面羞涩，红霞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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