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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媚马上做好了随时开打的准备，可成永见到那个陌生的男人倒是格外激动，直接从炕上跳了下去，颤抖的攥着男人的手道：“王伯，你怎么来了？”
“主子！奴……”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说了！”成永扶起要跪下的王伯，用余光看了眼炕上坐着的萧媚，还好，她面色如常，应该没有发觉什么。
王伯一见到成永苍白的脸色和破旧的衣衫，比自己的衣着还不如，眼里刹那间就蓄满了泪水，他家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
可就在王伯本能的要给成永下跪赔罪的时候，成永却一把拉起他，冲他微微的摇头，让他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王伯是自幼伺候成永的老人了，一看还有外人在，立马懂了主子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感叹道：“主子，家里人惦记你呀，都快急疯了！尤其是你额……你的母亲，她现在还在床上卧病不起，天天念叨着你呀！”
“母亲……”成永的心口突然一阵剧痛，踉跄的退了一步，差点没站稳，幸好王伯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母子连心，成永似乎都能看到母亲那思儿思的肝肠寸断的模样，不禁心如刀绞，却不得不保持他的冷静：“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回主子，老爷吩咐我们带着人拿着您的画像在扬州城内四处查问寻找，大半个月都无所获。我听说这座山底下发生了许多无头命案，担心会不会是主子你……就想来碰碰运气，谁知在山下就遇上了这位婆婆。她看了您的画像，说她认识您，就带我来了。”
王伯长话短说的把经过都给成永复述了一遍，没有半点邀功的意思，萧媚从他们对话的语气里听出，这个王伯应该是死忠于成永的人。
“前辈……大恩大德，成永铭记在心……”七尺男儿到了动情处，也会红了眼眶。救命之恩他不会忘，但如果神变子能让他来得及见到他母亲最后一面的话，这份恩情，他这辈子都会记得！就算让他为神变子粉身碎骨，他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伤势未愈，本不该折腾。可百善孝为先，你母亲既然都因为思念你而重病的起不了床，你这个当儿子的理应回去看看，在她跟前尽孝。”
神变子的态度依旧冷若冰霜，可她的眼底却起了一丝波澜。师父重病时，她没能在师父照顾尽孝，导致师父被神化子害死。这件事，是她心里永远的痛。将心比心，她不想让其他人也跟她一样有遗憾。
神变子在见到王伯他们那一行人的时候，就已经坐实了成永的身份，她不想留后患，索性把话说绝：“这次回去，就别再回来了，你本就不属于这里，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前辈，成永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能够成全。”成永在王伯的搀扶下，单膝跪地，却因动作过大而扯动了伤口，困难的跪在神变子面前。
王伯见状，赶紧随着自家主子一块跪下，只不过他是双膝跪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个跪我可受不起，别让我老婆子平白丢了性命。”神变子压着怒气，她知道成永想要说什么，她不能因为一个跪就让徒弟跟他走！尽管知道这是无用功，她猜，成永早就抓住了萧媚的弱点了，他一定有办法让萧媚跟他走。
“前辈，成永是有私心，我也承认，对萧姑娘确有倾慕之情，所以想带她回京城……”
“主子！你！”王伯大吃一惊，他是来接成永回去的，老爷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没说要带别人回去呀！况且，成永的“家”哪是人人都能随便进去的地方啊？
“这是我本来的打算，现在我想有点变化。”成永无视王伯的惊讶，自顾自的说着话。
“哼，老婆子是绝对不会跟你走的！”神变子冷哼一声，认为是他贪心不足，还想要师徒尽收。
“不，”成永摇摇头：“前辈误会了，我知道前辈不爱慕荣华富贵，不贪恋尘世人间，是万万不会跟我走的。我只是想说，京城名医聚集，说不定萧公子的病可以在京城治好。只是他们姐弟情深，我就这样把萧公子带走了，萧姑娘肯定放心不下。还请前辈恩准，让他们姐弟二人跟我回京城，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坐在炕上的萧媚早已石化，无声的流下两行清泪。成永说过会帮她治好萧泓的，本以为不过是口头诺言，属于转头即忘的那一种，没想到居然成永居然还记得！
萧媚回过神来，不顾外人在场，就匆忙跑下炕跪在神变子面前：“师父，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弟弟！他还那么小，呜呜……不能就这样毁了一辈子！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不能放弃！师父，求你成全我，成全泓儿吧师父！师父，徒儿给您磕头了！呜呜……”
萧媚对着神变子连磕了好几个头，哭的不成样子。神变子不忍去看萧媚，她似乎都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徒弟呀徒弟，你可真是太傻了。
不知怎的，成永仿佛见不得萧媚哭的那样凄惨。她的哭声，像一把尖刀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不自觉的搂住她，好让她能哭的更痛快些，其实，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心意，总是在不经意间的动作里显露出来，怎么藏也藏不住。
“你就那么确定，京城能治好萧泓吗？万一要是让我的徒儿再伤了心，你负的起这个责吗？”
“成永会尽力，况且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前辈，您难道忍心看着萧姑娘日日以泪洗面吗？”
“师父！”萧媚的泪水如同决堤了一般，这一声师父叫的神变子心如刀割：“你可以走，但是你们一走，我就会马上离开这里！”
“师父……”
“前辈这么疼惜萧姑娘，我相信即使您离开了扬州，也会在暗中留意萧姑娘。将来若有一天，萧公子真的醒来了，我一定会带着他们姐弟回来找前辈……”
“不必了，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不该见的时候……老婆子也不会让你们再见到的！”神变子说完就气愤的走出了山洞，她这个宝贝徒弟呀，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纯，不会生戒心。三言两语的，就能把她给糊弄住了。
王伯赶紧把成永扶起来，成永又扶着萧媚起来，安慰道：“你师父就这样，嘴硬心软，其实她已经答应了。”
萧媚充满期待的看着成永，问：“你真的能治好我弟弟吗？”
“虽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我会尽力。”成永说的是实话，他可以找到最好的大夫给萧泓医治。至于萧泓能不能醒过来，他也不敢保证，因为他不是大夫。
萧媚心头一热，缓缓跪在成永面前，成永大惊，一时竟忘了作何反应，却听萧媚哽咽道：“这一跪，是跪你守信，我弟弟若真能治好的话，我这个人……就是你的了。”
她下了很大决心，她说的不单单是自己这副身子，还有自己的心。她会尽全力去帮成永，前提是他不要触及自己的底线。
“你快起来。”成永猜到她会为弟弟牺牲，女子在这个社会没有任何的地位，除了以身相许，她们或许也没有别的方式来报恩。但成永偏偏不想让她用这种方式，他是很想得到她，只是真正面临的时候他反而却步了，他希望他们之间是平等的：“要是治不好的话，我就给你赔命。”
“不，你救了我，就算治不好弟弟也不该让你赔命！治好了我当然欢喜，治不好……只能说他命该如此。成永，谢谢你。”
萧媚泪如雨下，萧泓对她的意义非凡，当你原本一片冰冷的世界突然被阳光照耀，你会是怎样的心情？萧媚贪恋那种温暖，而那温暖却因她正在逐渐消失，她不想失去她的阳光，不想她的世界再次变得冷冰冰的。她承认，她爱上了这种感觉。
此时的神变子，忧郁的坐在山洞外的大岩石上，看着山下凄凉的风景，她何尝不知道，萧媚这一去，十有八九回不来了！可她能怎样？成永抓住了萧媚的弱点，萧媚……唉，到底年轻啊。
萧媚和成永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萧媚只给萧泓拿了水和食物还有被子，剩下的也没什么可拿的，他们姐弟俩一个比一个简洁。
萧媚知道神变子不愿让她去冒险，可她就萧泓这么一个亲人了，还是个孩子，她怎么可以不试试就放弃呢？
师父的背影很萧瑟，萧媚看了于心不忍，想上前说句什么，却被神变子哀怨的话语给打断：“你去京城万事小心，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记住，用心去看每一个人。”
“师父……”萧媚热泪盈眶，原来她还不如成永了解神变子：“你也要小心……小心师叔和白虎帮。”
“天儿不早了，你们快些下山吧，连夜出扬州，避开那些人的耳目。”神变子如刀子般锋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成永，冷冷道：“我的徒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师父！”萧媚对着神变子磕了一个头，这个师父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可惜孩子总是调皮的，不愿意听前人的话，只愿自己探寻一条路出来。往往自己选的路，都是一路荆棘的。
萧媚只希望自己回来时，神变子依旧还在人世，可以让她尽孝。
不忍离别，却终须一别，萧媚背上弟弟，狠心的下了山。
神变子萧瑟孤独的背影印在她脑海里，她有些迷糊，然而背上弟弟的重量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在姐姐和徒弟之间，她选择当个好姐姐然后再来当个好徒弟。
事隔多年后，萧媚想起当年这一幕，如果当时自己选的是留在山上跟师父在一起，而不是跟成永去京城，也许后来的一切悲剧就都不会发生，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后再彻底失去更痛苦。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这世上也不会有后悔药，该失去的终要失去，想留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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