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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陈村的月亮 > 第58章 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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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如常,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国庆长假了。

    李义宣自豪地宣布,他爸爸妈妈将带他去云南旅游。顾小丁则在陈冬耳边嘀咕道:“你不知道吧,他爸李九林可是一个人物,能说会道的,挣了一点钱就烧包得很。”

    “我管他是李九林,还是李十林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呀。”陈冬不太喜欢顾小丁这种嚼舌头的性格。

    “我听我妈说,李九林在他们那一块还负责写马,搞地下六合彩,迟早会出事的。”顾小丁似乎觉得不把料全部曝出来就不过瘾。

    “写马?”陈冬第一次听说这个事,便又忍不住问:“写马是怎么一回事呀?”

    “也就像是买彩票一样,但只要买一个数字。他爸是小庄家,每周二、周四晚上开奖,中了奖能翻好多倍,他们有的有内部消息,一下就买几万块钱,中了就是几十万,很诱人的。”顾小丁言语中透露着见多识广的自豪。

    “这个不犯法吗?”陈冬问。

    “当然是犯法呀,但大家都在买,谁去说呀。”顾小丁似乎觉得陈冬有些过于书呆子气,“就像赌博一样,大家都知道犯法,但你什么时候见过没人赌博呀,到处都是麻将来钱的。”

    放学的时候,郭雨川、李义宣是一同走出教室的,还得意地跟陈冬陈雪说了一声“假期愉快”。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告别,竟成了与郭雨川的永别了。

    事情发生在10月7日那一天,郭雨川在外婆家里自杀了,她是在窑湾水库跳水而溺亡的。在走之前,留下了一封遗书,上面写着:“我好傻呀,没脸见人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外公外婆!这辈子我欠你们的,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来报答你们。”

    事情的原委没法追溯,当这个消息传遍陈村中学的时候,大家无不为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感到惋惜。人死了,各种猜测便纷纷流传了出来,慢慢地便归拢成一种最接近的说法,最后成为大家的共识,就像是为这件事做了定案和注脚一样。

    顾小丁坚持说他的是权威版本,因为他妈妈的娘家就是窑湾乡的,并且和郭雨川外婆家就是一个村。他说郭雨川之所以自杀,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而且就是李义宣的。但李义宣不是个东西,是个狗杂种,扯了卵子不认人,无情无义,跟没事人一样的,还跟着父母在云南旅游。郭雨川春节时打赏花了家里十几万,这下又怀了孕,觉得太丢人了,又不能跟家里人商量,李义宣又不帮她,她感到走到了穷途末路,才自杀的。

    “顾小丁,郭雨川人都死了,你可不能这样诬蔑她,败坏她的名声。”陈冬虽然觉得顾小丁说的可能是实情,但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版本。郭雨川送他云南白药喷剂的情景历历在目,悲伤竟如潮般涌来,逆流成河。

    “陈冬,我跟你说他俩去开过房你不信。李义宣这个畜生,就这么把人给睡了,也不管她死活。换作是谁,也受不了呀。”顾小丁振振有词道。

    陈冬不再理乎顾小丁的絮叨了。他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么美好的生命怎么舍得自己样手把她给扼杀了呀,这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呀。

    郭雨川的座位空了,整个班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又有些漠然,大家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史老师叫了好几个同学到办公室了解情况,也都知道的不多。陈冬想把顾小丁知道的那些告诉史老师,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他不愿意接受郭雨川怀孕这样的现实,她就是一个学生,单纯的学生。

    李义宣似乎并未受多大影响,依然是弦歌雅意、左右逢源的,频频向众人展露着他的口才和魅力。陈冬心下对李义宣是生出了一些怨意,这是一个他不再认识的李义宣。他倒不是嫉恨他的成绩,只是嫉恨他的张狂,抑或是轻薄,郭雨川如果真是为他而死,太不值。

    第二天,留守驿站的妈妈们又从省城请来了著名的心理医生武竺来到学校,给大家上了一堂心理卫生课。课后,武竺医生在陈音欣妈妈的带领下来到了班里,和同学们做起了小的互动游戏。陈音欣妈妈一直在旁边陪着,眼睛里无限慈爱,她不时地跟武竺医生咬耳说话,想必是告诉她每个孩子的情况,武竺医生似乎心领神会,不时地点头,然后又笑盈盈地与同学们作交流,整个气氛轻松愉快,时间过得也很快。

    此后,同学们在课间打闹玩耍的时候,“强迫症”“狂躁症”“抑郁症”这些词便在大家的嘴里飞了出来,既像是戏谑,又像是辱骂。被贴上标签的人总是怒目以视,越是如此,越是容易被贴上标签,这也就像强迫症一样,大家非得以强力取胜后才肯罢休,否则这样的玩笑是不会收场的。除了被贴标签外,性格开朗一点的同学则用这些名词来自嘲了。男生的性格明显要粗犷些,故作正经地说“不要惹我,我有狂躁症,会咬人的。”女生则天生就会撒娇,攒眉蹙额的,柔声细气地说:“哎哟,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抑郁了。”这般说来,都会惹起一阵会心的笑声,这也就成了他们独有的幽默用词,一时流传了起来。

    陈小蓓的转学曾经让班里有了个缺口,但大家只是怀着一股同情,或者准确地说是一种体恤式的理解。而郭雨川自杀留下的缺口,却给大家留下了一种痛。郭雨川在贴吧里被评为“校花”,自有她的美好的一面,她竟然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与人世间道别,这样的痛是这个年龄的人无法去理解的。至少在同学们看来,郭雨川的死与李义宣是有着深深的关联的,但李义宣的表现却又让人看不到半点痛惜和惆怅,让大家的心理始终扎着一根刺,对李义宣的评判,于无形之中自然就拉低了。

    生命的可贵与无常,是一对矛盾。陈冬他们放学回到家的时候,陈郭生淡淡地说了一句:“陈国栋她婆娘,你们云霞婶走了。晚上,我得去一趟国栋家。”

    “走呢?什么时候的事呀?”陈冬赶忙问道。

    “今天上午的事,本来好好的,在祠堂那时突然发病,全身抽动,没几分钟就落气了,可怜呀。”陈郭生长叹一声道。

    陈村好似一下就笼罩了一层悲痛的雾气,暮色很快就深重了。月亮朦朦胧胧的挂在天际,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陈郭生推门而出,一股清凉之气灌了进来。陈冬看着爷爷的背影,日益佝偻了。奶奶走后,他笑得越来越少了,话也越来越少了,那个经常拌嘴的人不在了,他也就失去了展现机锋的对象了,对孙子孙女他是极尽爱护之责的。陈郭生感觉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难言的悲伤之上,脚步沉重如铅。

    那天晚上,陈冬睡得很不踏实,一个梦接一个梦的穿梭飞越,他像正在往下坠的飞絮一般,阻止不了下坠,却也总是着不了地,捱得心乱。起先,她梦到的是云霞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稳贵的事,她的笑被逐步地放大,像是恐怖片里面的镜头,一闪一闪,一下就把陈冬给吓醒了。惊魂甫定,刚刚入睡,又梦见郭雨川身穿一条白色的裙子,飘然似仙,身后是无边的雾,全身水淋淋的。她的脸白得像张纸一样,嘴唇却艳如烈焰。她一直在对着陈冬笑,那种极其妩媚的笑,就是不说话,陈冬使劲地呼喊她,叫她的名字,她就是不答理。陈冬便坐了起来,光着脚去迎她,郭雨川却地鬼魅般地往树林里漂移着,脚不沾地,身影如风。陈冬一直在追呀追,耳畔的风呼呼作响,却始终追不上。待快要追上的时候,郭雨川却飘进了一所房子,陈冬便使劲地敲门,到最后便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喊,手脚并用地擂门,都无济于事。等他醒来,一身的汗,他感觉呼吸都有些跟不上了。

    帘外,月色如水,飘飘洒洒,照着无尽的悲凉,侵袭着一颗年少的心,沧桑格外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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