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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陈村的月亮 > 第81章 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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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园里的热点话题,在紧张的学习气氛中是会很快被冲淡的。但是如遇新的事件发生,却又会勾连起很多旧事,阶段性的沉寂也会重新被唤醒,被热议。舆论,即使是范围很小的舆论,都是如此,与事件关联,与事件同步,然后又超越事件本身,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网上网下的谈资,甚至成为宣泄情绪的一种寄托,演化为远离真相的攻击、自以为是的评论。因整个事件中,最容易缺席的便是对当事人的体恤和理解。

    王一帆的操场献唱,雪夜表白,其勇敢广为彰昭,虽有极少部分同学的非议,却也不失众人的膜拜感佩。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一下颜面扫地,臭名昭著。

    那天是星期三上午,学校保卫处把林海东叫过去了,给他看了满满一塑料袋的衣服,什么颜色都有,像是一个散掉了的绣球。保卫处早在几个月前就接连接到学生的投诉,反映衣服丢得很频繁,很是邪门。他们调了监控,也没看出什么来。直到今天早上,他们才发现了蛛丝马迹,从六楼的监控里看出了点名堂,结果在605宿舍王一帆的柜子里查出了这一袋子内衣衣服。

    林海东下巴都惊得要掉出来了,以前是听说过有恋物癖之一说,没想到今天是亲眼见到了,而且还是自己的学生,是那个有着好的噪音、沉静帅气的王一帆。“这样吧,这个事情不宜公开处理,交给我来办。现在的孩子有这样的问题也属正常,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当前,保护他们的成长比批评他们的过错更重要,我会处理好的。”保卫处同意了林海东的要求,并给了他一个大的黑塑料袋,以免拎着一袋子衣服太打眼。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一帆的事情到底还是被传了出来,各种各样的议论便纷至沓来,王一帆便成了一个箭靶子,被各种恶意的猜测、批评和攻击从四面八方射来,满身都是,不胜其忧。陈冬不禁为他担心起来,这时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够撑过去呀。

    大课间休息的时候,在楼梯拐弯处,三班有五六个男同学堵着了上厕所回来的王一帆,大声地取笑他,甚至是辱骂他。人越聚越多,王一帆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大家故意把他围在中间。这时,高?F浩从外围杀了进去,朗声说道:“一班的男生过来,把一帆送回去。”然后又转头对三班的几个男生说:“你们谁要是有本事,冲我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高?F浩在安中的仗义是出了名的,三班的男生只能是认怂撤退了。

    回到班里,高?F浩站到了讲台上,叫同学们安坐下来,正式向大家宣告:“今天,我高?F浩在这里要给大家撂下一句话。今后,谁要是再敢拿王一帆说笑,就是跟我过不去。”正义的声音,总是格外铿锵有力的。高?F浩的气度风范,不禁让坐在底下的陈冬大为佩服。

    这时,林海东走进了教室,他冲高?F浩笑了笑,表示赞许,然后又接过话头对大家说:“高?F浩还像个班长,陈冬你这个团支书可要像他学习呀。作为男人,就是要敢担事,敢仗义执言,敢维护班里同学的声誉、利益。大家可能对王一帆的事有想法,有看法,今天我也要来说两句。”

    林海东从讲台上走了下来,走到大家中间。他没有平时的严厉,很是温和地说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癖好,就像高?F浩喜欢骂人,我喜欢训人,本无可厚非。收藏衣服跟收藏邮票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种爱好。……你们不要笑,谁还没有一点特别的癖好呀?这些癖好都是源自于一时的冲动,然后就化为了一种行动,在行动不受干预、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就不断地得到强化,便形成了一种癖好,就像你们有的喜欢用修正带,有的思考问题时喜欢转笔。我跟王一帆同学认真地交流过,他表示这些都能够克服,以后不会再有了。我希望大家能够懂得尊重,学会理解,这样的人格才是健全的,健康的。”

    王一帆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一切又回归到了本来的模样。接下来便是寒假了,大家又回归到了各自的家庭,与同学之间是小别离,与家人却是大团圆。

    陈冬、陈雪先到广东和爸爸妈妈会合,然后再去广西的外公家过年。陈冬很是期盼这个不一样的春节,而且可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公外婆。而陈雪则是怀着很是沉重的心事,她不想去面对那个自称亲妈的小姨,总是觉得别扭,像是西瓜地里长出一根南瓜来,不拔掉它感到别扭,拔掉它又感到可惜,理乎不理乎都不痛快。

    果然,到了惠州后,李桂美早就在那等着陈雪的到来,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显而易见的事。陈雪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李桂美,总是围着陈国仁夫妇和陈冬转,让李桂美不免有些落寞之感。

    陈国仁向陈冬陈雪分赠了自己刚刚出版的小说《不负韶华》,包装精美,简洁大方,腰封上还有知名作家的荐言,用陈雪的话说就是“高大上”了。陈冬向父亲表示了祝贺,抚摩着带着油墨清香的书皮,感觉犹如抱着一团炬火,心里充满了力量。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奇迹,只要坚持努力去做,一切都将自然而然地发生。父亲如此,他亦要如此。

    李桂美开出了一台宝马的越野车,浅笑着,优雅地从陈冬、陈雪手里接过行李往车上装,很是自信地说:“我们商量过了,决定开我台这车回广西,我的车子空间要大一点,路上和你爸爸换着开,也不累。”

    陈冬对于小姨的这种“豪”感到有些吃惊,也许就是那个台湾人给她留下的吧。陈冬看过不少这方面的报道、小说,也听闻过很多这样的故事,他当时还感叹,女人就这样把自己的青春变现了,后半生该是如何的凄凉,但愿小姨不会是这样。

    一路上,虽然车上坐着5个人,却很少交流,似乎大家都各怀心事,又好像是行程漫漫,大家都在积攒着能量,不愿过早耗散语言。到达乐成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车下高速,便在小姨的指挥下驶入了县道。远处的苗寨,依山而建,密密麻麻的吊脚楼,檐角相连,鼓声相闻,一下子就把陈冬、陈雪给唤醒了,精神为之振奋起来,他们一动不动地盯着车窗外,生怕漏掉了一星半点的少数民族风情。

    外公家是在东江,一个壮族乡。虽然与苗家的寨子有些不同,但那连绵的建筑群还是保持了旧时古朴的模样,小姨告诉他们说这就是“干栏”,一般都分两层,上面住人,下面养猪养牛。“只是现在这样的木质小楼很少了,那些可能都是乡村旅游点,乡亲们大多是住到楼房去了。”小姨似乎有些怀旧的怅惘。

    宝马车开进村庄还是很招人眼的,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在引颈张望着,看车是往哪里开。到达外公家门口的时候,车停了下来,可李桂华姐妹没有一个人打开车门,陈国仁在驾驶座上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十几年来,李少勇对于李桂华姐妹都是不肯原谅的。在他心里,名节气节胜于一切,绝不能俯就于金钱和权势。李桂美最是不该做小三,出卖自己的青春;李桂华做姐姐有负所托,不是合格的大姐,同样不可原谅。

    停了半晌,陈国仁说道:“桂华,我们下车吧,都这么多年了,我相信爸爸妈妈也转过弯来了。”

    还未等陈冬他们下车,屋里就出来一个老人,身材不高,却很壮硕的样子,一脸的冷峻,眼神犀利得能杀人。他手里拎起一根棍子,似乎是要来撵人。

    李桂美迅速地下了车,远远地就叫了起来:“爸,你别这样。姐姐姐夫这次带着陈冬陈雪都回来了,这可是你的外孙、外孙女呀。”

    陈冬虽然听不懂他们所说的土话,但从父女俩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来,对于他们的到来,外公是极不欢迎的。陈冬想到了妈妈曾经讲过,因为小姨的事,外公外婆至今还不让他们回家的事。我得做点什么,让他们冰释前嫌,毕竟是一家人,亲情最可贵呀。陈冬心里想着,便打开车门迎了过去。

    “外公,我是陈冬。”声音大方利落,陈冬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吃惊,“我们早就想着来看您了,今天终于如愿了。”

    也许是亲情不可违,陈冬叫完外公,就动情地眼含热泪,不能自已。外公转头望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半大小伙子,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叫人怜爱。他似乎一下子就心软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说:“你是……你是桂华的崽?陈冬?都这么大了?”

    “是呀,外公,我就是陈冬。”陈冬带着哭腔再次喊了起来。

    对于两个女儿的气,老人家硬是治了十几年,没有回头,足见有多倔,就像这东江的山,磐石崖立,岿然不动。但外孙这几声深情地呼喊,却让他的心立即软化了,暖化了。隔代的亲情,似乎是连结未来的一种天然联系方式,让谁也无法抗拒。他也禁不住老泪纵横,丢下了棍子,说了声“你们进屋吧”,便回头往里走。十七年的隔阂就这样,让陈冬一声真诚的呼唤给冲撞开了,注定这个春节将是一个不一般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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