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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就说，这要是不疯，好端端的哪里能把家烧了啊！”
是的，这会儿大家已经认定了，这烧家的就是赵金宝没跑了，哪怕赵家说出花来，都不好使了。
“就是啊，这小子就不是个好的，不过他就是再歹毒，如果没疯的话，那烧也是烧别人家啊。”比如说他恨透的那些人家。
“唉，真是造孽，也不知道是受了啥刺激，突然间就疯了，老赵家的以后可要咋整啊。”
“就一个独苗苗还成这样了，也是倒霉的……”
“照我说，他们家那什么，确实是有点不好啊，女娃娃没了，男娃又疯了，也不请那谁来看看啊。”
非常时期，这人说得隐晦，但该懂的都懂，不就是那什么嘛，年纪大的那是见怪不怪了，也就这些年才收紧的啥都不让干。
“确实是，赵金宝虽说是疯了，有时候看着也还挺正常的，问他话他还会回呢。”
“我想起来了，有一次路过，他还会喊人呢。”
“……”
如果说赵家烧没了大家顶多觉得他们倒霉透了，那赵金宝疯了，则是直接沦为笑柄。
什么人啊，烧了自己家，还直接疯了？
可真是打他都出了不这口气的。
人都疯了，还能怎么地，还能杀了他不成？
赵金宝自从烧家就不正常，那正常人也不能稍加啊，火灾现场更是抱紧了大家想着一块完蛋，整个人就疯疯癫癫。
这还不止，出了火场，他就开始念念叨叨念念叨叨的，还时常面目扭曲，发出诡异而尖锐的笑声，能把人吓得不轻。
赵老婆子那几下把他的脸都打肿了，人还没醒，还在那里笑呢。
这下可把赵家人给吓了一跳，赵金宝就算是再混蛋，也是他们家的独苗苗啊，可不能有事啊。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问话，怎么打，赵金宝都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迫不得已，大家都顾不上重建家园了，赶紧把人送去卫生院看大夫。
可是卫生院的条件也不好，治疗内伤外伤还能给开点药，问题严重点都得送市里去，这脑子有毛病，突然疯的，他们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市里啊。
对于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庄稼人来说，那可真是不容易的。
要说如果没烧家的话，家里省吃俭用还能凑出点钱来，这会儿全烧没了，屋子还得重建呢，哪里来那么多钱？
再说，这人都疯了，还能治回来么？
赵家人内心很是挣扎，摇摆不定。
卫生院的大夫也明白，有时候真的不是不给治，而是现实条件就是如此。
再说了，脑科神经可不是这么好治的，如果市里也看不好呢，那咋办，是不是得去省城了，而且就算是能治，那毋庸置疑的，肯定是得花费不少钱的，而赵家，哪里有这个条件？
医者仁心，卫生院的大夫把人好言好语的给劝回去了。
外伤是没有的，好好养着就行了，没准哪天自己醒过来呢。
这话给赵家一点希望，大夫可说了，这人是可能会醒来的。
不过卫生院看不了，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赵老婆子开始变得偷偷摸摸的，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就做好法，驱个邪，有适合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符，烧了给他灌下去。
“各路大仙大妖，快快散去，人间疾苦，不如回路。”
“赵金宝啊赵金宝，回魂回魂，这是你家，这有你爷你奶你爹你娘。”
“家里可不能没有你啊。”
除了烧符，还有不知道灵丹妙药，不过这些都没显灵，终是什么用都没有。
赵金宝依旧是时而痴傻，时而癫疯，时而独自傻笑，不过也有少数时候，是能听进人说话的，可以交流的。
赵家一点办法都没有，也就只能这样了。
所有人都觉得赵金宝是疯了，只有他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疯了，才会热血上头，不管不顾，一把火烧了赵媛媛的被褥，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也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沸腾的。
他是疯了，可没真的疯。
随着大火的扑灭，赵金宝也慢慢回过神来，开始害怕。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放这把火了，闯了那么大的祸。
既然大家都觉得他是疯了，那就真的疯了吧。
谁还会跟个疯子计较啊。
所以赵老婆子打他，他也没还手，因为他那个时候脑子还是空白的，没缓过神来呢。
孙秀丽不停的摇晃着他的肩膀，喊他的名字，在他的耳边哭泣，他也没理她。
有什么好理的，这要是回了话，没准又得挨打，还不如就这样呢。
家都烧没了，赵金宝也不去上学了，每天都在家里呆着，可是家都烧没了，这会儿正找人借钱重建呢，他就只能蹲坐在旁边，傻傻的看着。
赵金宝的心态已经扭曲了，只觉得这样也好，总算是没人找他算账了。
不过，赵家也没有对他死心，毕竟是独苗苗，那么多年的偏爱，早产生了浓厚的感情，时不时的就来撩拨他。
比方说，周素芬就会坐过来不停的跟他说话。
“金宝啊，我是你伯娘啊，你还认得我不？”
“你可是我从小抱到大的，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我洗，上学的纸笔还是我买的呢，伯娘对你好吧，你可别忘记啊。”
“哎呀，你之前可是说了，要给伯娘养老的，还记得不？你说伯娘是对你最好的人了，简直比爸妈都好呢。”
周素芬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反复的讲，要他深深的记住。
赵金宝心道记个屁，快滚蛋吧。
可是他这会儿是个疯子，疯子是听不懂人话的，只能随便她念叨，虽说左耳进右耳出，但毕竟烦人。
周素芬这都还算好的了，他的亲娘更是不得了，简直把他当做是刚出生的娃娃在哄。
这可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孙秀丽哪里能不心疼的，如今成了这样，她眼泪都快流干了。
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但是在孙秀丽的心里，只要他能好过来，那就比什么都强，她心里一早就原谅了他放火这事儿了。
“金宝呀，你看着是什么，是鸡腿啊，来，跟我说，鸡——腿——”
赵金宝咽了咽，想吃，但是他现在疯了啊，怎么能有反应。
孙秀丽就更加难过了，就算是两岁的娃娃，见到好吃的都知道流口水呢，怎么她儿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鸡腿啊！这可是鸡腿啊。
为了吸引他，这还是孙秀丽厚着脸皮从娘家求来的，为这还得了哥嫂不少数落。
孙秀丽抱着他哭，“儿啊，我是你娘，你认得吗？我是你娘啊！”
她是真的能哭，眼泪哗哗的流，顿时就打湿了衣服。
赵金宝就如同泥塑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她又自己打起精神来，拿着个鸡腿在他的面前晃悠。
“来，儿，跟我说，爹——娘——”
跟个白痴一样！
他是疯了，不是傻了啊！
怎么拿他当傻子哄了啊，他不要面子的吗？
好吧，他确实是没有面子了。
但是这也太丢脸了！
还是不回话了吧，这要是回了话，没准他亲娘还真当做自己的不懈努力把他教会了。
这能把他气死。
赵金宝一点想法都没有了，也不敢有啊，只能木着一张脸看她表演。
天皇老子来了，他都是疯子，爱咋地咋地吧。
赵金宝自暴自弃了。
不过周素芬和孙秀丽还是好的了，就是爱念叨，烦人了点，哪怕是他奶让人吃符，手段还都比较温和的，可是赵建设就不这样了。
其实这也是赵金宝的问题，他毕竟不是真的疯子，偶尔有几次回神了，“清醒”过来了，露出马脚，偏偏都被他爹给看见了。
“金宝，金宝，咋样了啊。”
赵建设如今在重建房子，刚干完苦力活，身上满是臭汗味，他刚走近呢，赵金宝就被熏得不行，好险才能憋住没给吐出来，可是他还不能走。
不是他不想走，疯子也是能走的。
但是架不住赵建设按住了他啊。
赵建设也是个狠人，他东张西望，见没旁人，狠狠的掐了他一把，掐的还是皮肤表面的那一层皮，光疼，都没痕迹的。
“诶，金宝，金宝，怎么又没反应了。”
赵建设又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嘴里还念叨着，“不会真傻了吧。”
反应你娘。
赵金宝疼的想喊娘了，眼泪都出来了，硬是憋回去了，别提有多难受了。
赵金宝偶尔是有“清醒”的时候，赵建设还跟他说过两回，因此坚定的认为，他这个当爹的必然是与众不同，总是能唤醒他的。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啊。
也是就他赵建设才能狠下心来了，这个家少了他还真的不行。
你别说，有一次赵金宝还真的被他叫住了，就说嘛，这人是疯了又不是死了，疼不疼的，哪里还能没反应了？
这要是不疼，那都是他不够使劲，还得努力啊。
不过赵建设可没想着把人打残，也不会说真上手揍人，哪怕他再来气，这都疯了，万一不会喊救命不就完犊子了么。
所以他只是上手掐一把，让他疼，却又不至于有内伤。
一来二去的，这掐人的功夫都被他给练出来了，如今只会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要是不仔细看，那都不会发现的。
既然大家都觉得赵金宝是受了刺激才会疯了，赵建设就想着，痛觉也是刺激啊，那再刺激回来，不就妥了么？
于是，赵金宝现在是见着他就怕，别人只是用嘴说，他爹可是真上手啊。
实在是疼得不行了，赵金宝两眼汪汪的，有时候还真会下意识的给点反应。
当然了，这人又不是死的，就算是傻子，是疯子，疼了也会哭啊。
只不过赵建设可不是这样想，他只会觉得，这可都是他的功劳啊。
然后更加努力的刺激他儿子，盼着他有朝一日能完全清醒过来。
连带着赵建设这份期许与执着，全家都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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