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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医院人不多，尹擎歌做完彩超去拿了报告，一转身就听到有人喊她。
言赫程。
尹擎歌顿时觉得头大，海城怎么也算个省会，这么大一个市，遇到这个人的几率也过于大了。
本想假装不认识，但她看到了言赫程身边的前婆婆。
“……妈……”
尹擎歌对着这位老人实在没法无视，当初离婚的时候也没有改了称呼。
言母已经快两年没见到尹擎歌了，短短不到一分钟，已经流了眼泪。对于这个儿媳，她是真的喜欢，家里的大事小情她完全挑不出毛病，当初自己住院，也全靠她陪床照顾自己，在她心里，几乎就是亲闺女一样的存在。
她自己是大学老师，也算是高级知识分子，自诩一生基本都无愧于心，却在尹擎歌身上实在亏欠——
她没教好儿子，间接害了儿媳。
出事之后，她没脸去劝尹擎歌原谅儿子。当初的前因后果她都知道，恨不得把儿子打死，但却于事无补。
没成型的孙子孙女没有了，是儿子造孽；孝顺的儿媳离婚走了，也是儿子造孽。但她始终觉得，罪魁祸首是她和老伴，这么多年他们没有对儿子的价值观进行正确的引导，任由孩子在他们没有关注的地方走歪了路。
离婚之后，她不敢联系尹擎歌，她没脸面对这个好得过分的孩子。
这声“妈”，又让她几乎放声大哭。
儿子在旁边扶着她，她一把推开，大步上前去握尹擎歌的手。
“孩子……擎擎，”她的声音发抖，
“好孩子，怎么来医院了？”
尹擎歌眼睛发热，看到几步远的地方有长椅，便牵着言母过去坐，
“妈……我来做产检，”尹擎歌说着，把检查报告递给她看了看，
“您看，都好。”
言赫程纠结再三，还是过来了，随即被报告定在原地——
尹擎歌怀孕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云溯的。
言母也是一愣，但也只是一瞬。她听儿子提起过，尹擎歌在离婚之后有了男朋友，当时她还抱着儿子能复婚的念头，现在看来……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孩子，你过得好就行了，我们言家……始终是对不起你。”
“上次阿程喝多了酒闹出那一出……你别往心里去，也不用原谅他，他做的不对，你不用理他。”
尹擎歌鼻子酸酸的，当初言父言母对她真的算是很好，爸妈不常在她身边，他们弥补了她的这个缺憾。
她很想说点什么安慰言母，却始终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加上言赫程也在旁边，她脑子有些乱，只能低着头握着言母的手，一言不发。
“妈，到您的号了，咱们先去检查吧。”
尹擎歌这才反应过来，忙问了言母的身体，知道言母是例行检查，便送走了言母，自己去找医生看检查结果。
从医院回家之后，言赫程始终都心神不宁，言母也看出来儿子心里有事，吃完饭，便拉着儿子说话。
“阿程啊，你看看擎擎，日子过得不错，你呀，该好好检讨检讨自己了。”
言赫程没说话，沉默了很久，起身穿了外套，回学校了。
下午只有一节课，他心神不宁，讲课磕磕绊绊，一个半小时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讲了什么。下课铃响之后，他迅速收拾了教案，回到办公室。
晚饭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没有回家。同办公室的老师都走了，他一个人关了办公室的灯，只留了自己桌子上的一盏日光灯。
拉开抽屉，他从最底层翻出一张照片，那是当初和尹擎歌出国度蜜月的时候拍的合照。那时候的尹擎歌比现在胖一些，像个还没褪去婴儿肥的小孩子，性格也没成熟到哪里去，对他依赖得紧，恨不得天天和自己黏在一起。
他伸手在尹擎歌的脸上抚了抚，说不出什么感觉。
看着照片，他慢慢回忆起过去。照片上的姑娘笑的那么开心，两只眼睛穿过他们之间将近五年的感情，亮亮地看着自己。他又盯着照片上的自己看了很久，闭上眼睛又把他们的点点滴滴过电影一样过了一遍，终于心惊胆战地意识到，其实自己，当初是真的动心了的。
也是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错了。
当初知道尹擎歌的过去时，他真的是不在意的。然而真的把他娶回家之后，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这件事，甚至在床笫之间，都会偶尔分神想起。
大概是嫉妒吧，一点一点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把那一点点所谓的感情洁癖被挖了出来，逐渐放大，让他对尹擎歌越来越不满意，日积月累荼毒入骨，最终在“催生”面前，全部爆发。
看到一身是血晕倒在地的尹擎歌时，他也后悔过，愧疚过，可她离婚时对他的决绝和无视，离婚后身边人的冷眼嘲笑，让他走进一个怪圈，一个永远看不到光亮的黑暗角落，让他彻底扭曲了良好教育下该有的三观，让他又给她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二次伤害。
那些美好的过往，本该圆满的婚姻，都随着他的一步步偏航，彻底没了。
胸口有些发闷，他伸手揉了揉，却丝毫没能缓解。
是惩罚吧，他心想。
这么开心的姑娘，终究被他伤了。
他看到了今天去医院接尹擎歌的云溯，她在他怀里，那么开心，一如七年前在自己身边的模样。
如果没有分开，或许今天就是他拥着她，听她叽叽喳喳说宝宝如何如何吧。
不，如果没有分开，他们的孩子，已经会走了吧。
他抬起头，似乎看到了那天酒店地上，从尹擎歌身上流下的血，那是他们的孩子离开时的样子。
他真的错了。
天好像，黑了？
他是从医院醒过来的，身边是眼睛红肿的父母。
医生说，他心肌缺血晕倒了，幸好不严重，学校的保安巡逻发现及时，把他送到医院。
他谢过医生，安慰了父母，又特意嘱咐他们不要告诉尹擎歌。
就这样吧，彻底做个两不想干的陌生人，虽然她可能觉得自己更像个仇人。
这些尹擎歌都不知道，她太忙了，言赫程对于她而言，现在怕是还不如邻居家总是半夜叫的小狗让她头疼。
她已经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能吃能睡不长肉，小腹只是稍稍凸起，自己不说怕是没人看得出来。
爸妈上周来海城和云溯家见了面，商议了婚期。
日子是云母找了老姐妹的妯娌的娘家姐姐的小姑子看的，日子据说是往回倒三年、往后数三年最好的，同时又友情附赠了他们俩的八字合婚一次，结果貌似是佳偶天成命中注定。
云溯知道之后很高兴，尹擎歌倒是觉得，只要这个神算子还想接着做生意，哪怕用云溯和邻居家那只小狗的生辰八字合个婚，大概也不会太差。
云洄托那个叫许昊的小伙订到了酒店，还找了个非常靠谱的婚庆公司。酒店那边云洄天天缠着许昊让他找他爸给最低价，菜品还要最新鲜最高档的。关于婚庆公司后来尹擎歌得知，是许昊亲戚家开的，云洄称为了让他们在不加钱的同时请到更好的司仪，自己还对着许昊出卖了一次色相。
云溯对这件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称即便是真的，云洄大几率也是打着帮哥哥嫂子解忧的旗号，偷偷谈恋爱。
婚纱照是云溯高中同学给拍的，那姑娘自己开了个摄影工作室。去定套系的时候，尹擎歌看了客片，满意得很，本来云溯还对她这个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同学持怀疑态度，看到尹擎歌点头，直接拒绝了老同学的友情价，按标价付了钱。老同学倒是没推辞，说是赚的钱就当是当初云溯拒绝她的精神损失费。
云溯对此表示毫不知情，每天桌子里都有小纸条，他哪有时间每个都打开看看是哪个姑娘写的？
婚礼要穿的礼服是云母亲自带着他们俩去量身定制的，裁缝貌似是她的某个得意门生。跟妆是云洄的高中同学，和她一样的活泼小姑娘，尹擎歌喜欢的很。
一切就绪，就等那天了——
是的，就是那个据说是往回倒三年、往后数三年最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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