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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模样看得让人心疼。
梁惊蛰把小小的人儿拉过来，问她吃饭了没有，六六摇摇头，她的手里还捏着梁惊蛰之前给的冰糖和红枣。
“你怎么不吃啊？”梁惊蛰问。
“妈妈和弟弟都没有吃过这个，我想留给妈妈和弟弟吃。”六六说。
周翠萍已经走过去从小铁锅里舀出了一碗玉米糊递给六六，说：“吃吧，吃了上炕睡觉。”
“谢谢梁二婶子。”六六双手端了碗，很乖巧走到一边的土台子上把碗放好，站着吃饭。
“为什么站着吃？咋不坐小板凳？”梁惊蛰问。
“我怕把碗打了，碗放在台子上不会掉下去。”六六奶声奶气地说。
梁惊蛰想，倒是个心细的孩子。
周翠萍拉了梁惊蛰在一边，低声说：“你听听，一点冰糖和枣子，还要留给她妈和她弟弟吃，咱们收养她干啥呀？”
梁惊蛰却觉得六六这一点很难能可贵：“这么点孩子，自己没吃晚饭，肚子里饿着，见了好东西也不自己先吃，可见不是个自私的，这孩子有善根，咱们养大了她，不管她还认不认咱们，都是咱们做的善事。”
女儿怎么突然有这么高的觉悟了？
周翠萍自己忽然有些惭愧，叹了口气说：“养大了她？你说得容易啊，咱俩，现在得罪了你三叔，队里挣工分的活计他都不分给我干，我本来跟郭副队长领了柠条枝子给队里编背篼，一天按个儿算工分，谁知，你三叔让徐老汉把我的活计揽了去，这分明是不给咱们活路啊。咱俩这在家里闲手闲脚地闲待着白吃饭，一个工分都没挣到，别说这孩子了，就是咱俩恐怕迟早也得饿死。”
梁惊蛰把煤油灯点燃，笑着说：“妈，至少咱们今天还有饭吃，明天再说明天的。”
“我啊，这几天都愁得睡不着。”周翠萍说，“你三叔那个缺德的黑了心坏了肠子的，是要把咱娘儿俩往死里整啊。”
梁惊蛰依然乐观：“他不让咱们上工，咱们可以用别的法子挣钱的，又不是非得挣工分才活得下去，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和六六饿死的。”
也许是饿极了，六六几下子就把一碗玉米糊糊吃完了，她把碗扣在脸上，很娴熟地舔碗。
周翠萍看得心疼，柔声说：“锅里还有，自己去舀着吃。”
六六明显是没吃饱的样子，嘴上却说：“我吃饱了，剩下的留下婶子和姐姐明天吃。”
梁惊蛰走过去，把锅里剩的全都刮在了六六的碗里：“吃吧，明天有明天的。”
六六眼里闪着光芒，却把碗递给梁惊蛰；“惊蛰姐姐，你吃，六六真的饱了。”
“真乖，你去吃吧，我今天吃了好多东西呢。”梁惊蛰笑着摸摸六六的脑袋。
六六又把碗端到周翠萍身边：“梁二婶子，你吃吧。”
也许被六六的懂事感动了，周翠萍眼里闪着泪花，轻轻捏了一下六六的耳垂，含着泪说：“好孩子，别怪二婶子，二婶子也是没办法啊。”
“我不怪二婶子的，二婶子是好人。”六六的眼睛在煤油灯下闪着纯净的光。
“去吃吧，我们大人，没那么容易饿的，小孩子容易饿，你不吃饱，晚上会饿醒的。”周翠萍说。
“去吧。”梁惊蛰说。
六六这才端碗到一边去吃。
梁惊蛰说：“邓厂长给的一百二十块，除去三十块买药的钱，二十块买房子的钱，回来雇车的钱，还有给我二舅还的二十块，现在咱们还剩三十多，能支撑几个月呢，若是以后实在没办法养活六六了，再送六六回去。”
“也只能这样了。”周翠萍说。
母女俩说话间，六六已经吃完了饭。
不用人说，她就走过去很乖巧地把锅碗洗了。
然后，又拿笤帚把地扫了一遍。
扫了地，就又蹲在墙角整理书籍。
那是霍恒远用马驮回来的书。
梁惊蛰对周翠萍说；“妈，你看看，多懂事的孩子，我哪怕少吃一口也要留给她吃。”
周翠萍看见了书，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今天是和霍知青上的街？”
“嗯。怎么了，妈？”梁惊蛰有些心虚，担心庄子上有人看见她和霍恒远共乘一匹马，要是传到周翠萍耳朵里，周翠萍肯定会伤心的。
周翠萍却从衣兜里掏出二十块钱：“他说这钱是他捡的，可能是你掉的。我也以为是你掉的，就收下了，可你舅舅们来的那会儿，你又从哪里拿出了三十块啊？看来，这钱不是咱们的，咱们不能要。”
是两张崭新的大团结。
梁惊蛰心中疑惑。
霍恒远这是什么意思？
又是帮忙扯布料，又是给钱？
是因为前天当着孙跃进的面亲了我，觉得败坏了我的名声，给我的弥补？
她把钱接了过来：“这钱确实不是咱们的，我有时间了还给他就是。”
“那你明天就还给他吧，拿着别人的钱，我心里不踏实。”周翠萍说。
*
梁惊蛰救活晁家孩子的事情，虽然在晁家没多大反应。
但梁惊蛰的名气一下子火了。
这个年代，消息的传播，全靠人的嘴。
而生产大队的集体劳动又给这传播加快了速度。
没几天时间，几乎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梁老二的女儿原本瘫痪了，却忽然站起来了，还把一个已经死了的娃娃给救活了。
队里几个身体不舒服的人就跑来让梁惊蛰给瞧瞧。
梁惊蛰原本就是大夫，屋里又有从县医院买来的常用药，对症给药，又治好了几个头疼肚子疼的，也没收一分钱药费诊费。
就当是积德行善吧。
梁惊蛰这么想。
但她却低估了人民群众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这天下午，梁惊蛰正在枸杞地里挖野菜，她本来蹲着，又加之枸杞树挡着，没人看到她。
旁边玉米地里有几个女人在薅草。
只听一个说：“梁家老二那丫头，真是神了，不管啥病，只要让她瞧一眼，立马就好了！”
“可不是，我昨儿个肚子疼，去找她瞧，她拿出个绣花针，给我扎了两下，好了！”另一个说。
又一个很神秘地说：“以前咱们咋没看出来她有这本事呢？你们不觉得这事儿怪得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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