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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璃坐在船头晃腿，歪着头问：“所以这是为什么啊老头，你觉得自己活够了，想回归大海？还是说你得了啥重病，生不如死，想要来个安乐死？”
老翁摇头道：“都不是。但你们说对了一点，老夫确实没准备再回来，因为老夫要下归墟海。”
“您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热衷探险？不是我打击你，别人都对归墟海避之唯恐不及，你怎么想开的？是不是葬在归墟海不要墓地钱，免费葬？”
“哼，别人不敢提归墟海是因为那是禁海，海域周围有天外军的重重把守，任何想要靠近归墟海域的人都会被抹除。搁在以前，哪怕只是多嘴打听一下也会被带到府衙审讯数日。”
闲着也是闲着，老翁一边开船一边跟他们说起陈年往事。
归墟海的存在已有千年，老翁从小听着归墟海的传说长大，免不了心生向往，长大后就加入了天外军，想要去归墟海。
他只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根本没有进入归墟海的资格，只能做做杂役，连外围的魔物都对付不了，娶妻生子之后这份心思就淡了。
但可能是他对自己的儿子讲了太多归墟海的故事，一次魔物暴乱之中，他的儿子竟然趁乱跑进了归墟海里，从此杳无音信，生死不知。
他的妻子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很快染上重疾，郁郁而终。他也因为心态崩溃而被逐出天外军，一直在码头浑浑噩噩的度日。
这一晃，便是一生。
“如今老夫已经八十多岁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心知活不了多久了，但有一件事始终放不下，就是我的儿子。”
据他所说，他儿子偷跑进归墟海的时候只有十岁。那时每个人都跟他说他的儿子肯定死了。归墟海那么危险，就连金丹期修士进去都是有去无回，普通的凡人小孩进去又怎么可能幸免。
海六爷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五十年过去了，当他生命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还是想要下去亲自看一眼。
或许他找不到儿子的骸骨，连遗物都未必能找到一片；又或许他这把老骨头根本撑不到踏入归墟海下，还没到入口就死在妖兽或魔物的手中了，但这都无妨。
他就是想要靠近一点，靠近年少时那个胆怯的梦，靠近儿子的埋骨之地，哪怕只是近一步也好，此生便无憾了。
方小璃一不小心把老翁的故事听完了，沉默片刻后轻声道：
“其实如果只是想弄清楚你儿子有没有死，我们下去的时候帮你留意一下就好了啊，你没必要亲自下去找死吧。遗物什么的也是……如果你真的很想要，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找找啦。”
海六爷哼唧道：“老夫驰骋海上八十载，什么人没见过，像你们这样自觉有点小本事就想闯归墟海的匹夫也见得不少，你们这些愣头青把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历练？”
“额，你还见过除我们之外的修士啊，那后来呢？”
“别提了。好多叫什么金丹期、元婴期之类怪名字的家伙，他们也答应过老夫要帮我寻儿，结果别说遗物了，就连他们自己都没一个活着回来。”
方小璃瞬间语塞，原来不止金丹期回不来，连元婴期都回不来啊？
那确实是，有点，那啥。
海六爷看来是见惯了各种修士陨落在归墟海，所以对他俩也不抱希望，坚持要自己下去。
为此他甚至断了自己的后路，连一个干粮都没带，就是打定主意开一趟有去无回的船。
没办法，方小璃只好在船上烤起海鱼，吃不完的鱼就塞给老头一点，免得他还没开到目的地就半路饿死。
符霄就很悠哉了，选视线好的位置自顾自的画画，方小璃给他送烤鱼的时候顺便问他：
“四师兄，你说你知道一些归墟海的事吧，那你给我补补课？”
符霄微笑道：“怎么了，害怕了吗，若是觉得怕，我们可以现在返航回去找小幽，不用管那位老人家的心情。”
“谁说我怕了。”
“你不想小幽吗？不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已经想他想得寝食难安、辗转反侧、迫不及待的想要拥他入怀。”
“四、师、兄！你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坏了！”
符霄莞尔一笑：“好了，言归正传，归墟海虽然叫做海，其实只是一个很大的旋涡，只不过这个旋涡深不见底，如同深渊。”
归墟海里面有一种很深的拉扯力，就像一般的行船遇到海中漩涡会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被强力拉扯，直到船毁人亡，归墟海也是如此。
想要自行挣脱海漩是极难的，只能顺着海脉的方向单向前进，不断深入，无法回头，这就是归墟海被称为不归路的原因。
方小璃疑惑道：“那真的没有人下去之后再重新走上来？用飞的也不行吗？”
“行，其实从归墟海上来的人很多，只不过它们都不是之前的模样了。”
“啥意思？”
方小璃问完才忽然一怔，想到刚才海六爷提到过归墟海里会冒出很多妖兽和魔物，钱家的天外军就是为了对抗这些妖魔才会长期驻扎于此。
难道说下去的人再上来就会变成妖魔？
“这是什么基因突变现象，四师兄，你别吓我。”
“怎么，现在害怕了吗？放心，你的体质特殊，就算逆行归墟应当也不至于完全妖魔化。”
“半妖魔化也不行啊！”
“其实还有一条比较安全的路可以回来，不过凡人怕是走不通。”
方小璃不由望向船头的方向，想着船上那个执拗的老人。
如果四师兄说的是真的，逆行上来的人会变成妖魔，那么五十年前误入归墟的孩童应该早就变成妖魔被天外军杀死了吧，老人的执念终归是没有意义的。
可现在对老人说这些也没用，这个真相与他这五十年间听到的那些“结论”毫无区别，只是多一个人告诉他：你的儿子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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