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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群围着的地方，就必有可观。
黎云一个也不放过，从这个流连到那个，看高兴了也同孩子般拍手叫好。
讨赏钱的铜钵递到了面前，黎云囊中羞涩，这时才想起傅邯跟在身侧，求救地看向他。
她既求了，傅邯怎能不应。
一锭精巧的银锞子，足以让耍杂的人喜笑颜开。
他们行走市井干这一行的，最懂得看人脸色，看碟下菜。只打量了一眼，便看出两人的关系来。
看官出手大方，他们自然要表示一二。
收了银稞子，便即兴又舞了一段火树银花，说些“相思树上双栖翼，连理枝头并蒂花”的吉祥话。
围观的人们跟着起哄，黎云臊得不行，脸上红霞一片，火急火燎地拉着傅邯要走。
好不容易躲开了热情的人群，黎云捂着心口长舒了一口气。
傅邯笑她：“脸皮薄得像水晶柿子一样，一戳就破。”
没了旁人，黎云张牙舞爪起来。
她小脸一板：“傅将军惯会胡说，本公……咳、本小姐人间红尘看得多了，才不怕他这个。”
她端出一副薄情寡欲老神仙的形象，嘴上说得淡然，手上却不老实地朝傅邯的腰间狠捏了一把。
偏是欺负他老实不还手。
亦偏是仗着他总会纵容。
傅邯皮糙肉厚的，这点攻击根本像是挠痒痒一般。他闷哼一声，眉头紧锁，做出一副痛极了的样子。
黎云果然被唬住了，以为他旧疾复发。
心急之下，也顾不了是在街上，小爪子撩着他的衣服就要掀开来看。
傅邯趁机捉了她的手，揩油似的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看见傅将军脸上捉狭的笑意，黎云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她气鼓鼓的：“我以后再也不理傅将军了。”
刚发完誓，就被一个肩扛草靶子，边走边叫卖的糖葫芦小贩吸引了注意力。
天已黑了，沿街的铺面接连亮了灯。在灯光的照映下，山楂串外裹着着糖浆红艳欲滴，勾着黎云心心念念地想要。
她拉着傅邯到了小贩边上，用眼神暗示：傅将军，糖葫芦，买！
傅邯不解其意地摇头：“什么？”
黎云瞪他，后者却目光灼灼地笑：“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
他将恶劣的事情做得无辜极了，让人挑毛病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黎云一会儿眼巴巴地看着糖葫芦，一会儿眼巴巴地看着他。
傅邯不为所动，只是含笑看着。
小兔子终于垂下耳朵，屈服在心有不甘地选择了屈服。
她咬牙切齿：“糖葫芦，买。”
傅邯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选了最大的一串与小贩钱货两清。
晶莹透亮的糖葫芦被递到面前，小兔子伸爪接过，愤愤啃了一口。
她痛定思痛，牢记今日之耻，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当掌管钱袋子的人。
愤恨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酸甜的糖葫芦很快化解了黎云心中的戾气，让她幸福地眯上了眼睛。
玩得累了，又经开胃的山楂一勾，肚子便有些不服帖地咕咕作响。
黎云专注吃着眼前的糖葫芦，放任傅邯带着她在街上行走。等到回神，人已到了京中最繁华的一家酒楼。
新年夜，酒楼繁忙极了。
大厅挤挤挨挨地坐满了人，小二穿梭其间，吆喝着四处送菜。
真的还有多余的座位吗？黎云表示怀疑。
但傅邯显然早就料到，提前让酒楼预留了位置。
二楼靠窗的雅间，两面木制的隔板独立出这方宽敞的小天地，一面绣织着京中盛景的门帘隔开走道。
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护城河。
河水蜿蜒流过，桥上桥下俱是言笑晏晏的游人。
满眼的盛世繁华，人间烟火。黎云的心情也跟着灿烂起来，悄悄笑弯了唇角。
她经过修饰的容颜平凡而普通，最多称得上一句秀色可餐。
可这一笑却让整张脸庞灵动起来，柔和的火光下，她就像个误入凡尘的仙子，如梦如幻、纯洁轻灵。
仙子诱人而不自知，没有察觉到身边潜藏了心机深沉的恶徒。
恶徒伪装成正人君子的模样，肆意地染指她周身的空气，贪婪地包揽着她的一颦一笑。
忽而帘外有了动静，酒菜已经备好，只等着送入。
得到应允后，小二掀开门帘，将托盘内的酒菜一一摆下。
黎云不经意地向帘外一瞥，却发现个熟悉的身影。
等到小二离开，她轻手轻脚地将门帘掀开一道缝，叫了傅邯一起来看。
透过缝隙，目光穿过栏板向下，大厅的角落里坐着个喝闷酒的人。
“傅将军，你看，是李鸿浩。”
傅邯看到了，但除夕之夜，他放下门帘，手动转回小公主向外窥看的脑袋。
“别看他。”看我。
四目相对，黎云迷迷糊糊的不知所措起来，半推半就地被傅邯骗到了身旁的位置。
他们由相对而坐变为同侧相贴。
指尖是炙热的，不时触到一起，短暂相接后，带着对方的温度各自分开。
气氛旖旎而沉默。
不言中，忽然一声爆竹的啾鸣。
烟花腾空而上，在空中炸响，绽放出绚丽的火花。
黎云什么也忘了，她凑到窗侧，攀住床沿伸着脑袋向外看。
这是个观赏烟花的好地方，五颜六色的火花几乎就在头顶上四散开来。
接着又是连续的几个爆鸣，成排的烟火被点燃了，争先恐后地升至天际，骤然炸开，刹那间明亮的火光将黑夜染成白昼。
火星纷飞，黎云下意识地一缩脑袋，唯恐被坠落的火花燃到了头发。
傅邯体贴地将手搭在她的头顶上遮掩。
点点火光倒映在她的瞳中，如同群星闪烁。
她目不转睛地看向窗外，傅邯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
待到繁华散尽，街上的人们各自归家，他们便也混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踏着夜色向将军府走去。
黎云快乐过了头，不知怎得又吃了许多酒。
她醉醺醺的，走路也东倒西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胡话。
“傅将军，我同你说个故事吧。”
“好。”
“嗯……从前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池塘，里面生活着一只小青蛙。小青蛙很可怜，因为它孤零零的，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观察天空在水面的倒影。有时候，会有鸟儿从空中飞过。小青蛙看到了，它就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鸟儿一样，飞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呢……”黎云顿了顿。
她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道：“后来，有一只优雅的鸟儿落在了池面上。小青蛙鼓足了勇气对鸟儿说：‘鸟儿鸟儿，你能带我到天上看一看吗？’鸟儿同意了，它叼起小青蛙飞上蓝天，小青蛙终于看见了梦寐以求的广阔世界。”
“鸟儿飞得越来越远，小青蛙却越来越怕。因为它只是一个小青蛙，只有依附着鸟儿才能飞行。它好害怕鸟儿松口，让它从梦幻的天空坠落。”
黎云不说话了。
傅邯问：“然后呢？”
黎云摇摇头：“我不知道，故事结束了。”
突然，她哒哒地快走几步，从前面转过身来，面向傅邯。
她醉的脸颊殷红，眼神迷离着难以聚在一处。
但她却倔强着，那样认真、那样努力地看着傅邯。
然后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吻在他的唇上。
傅邯愣在原地，她却不知收敛，小鸡啄米般一下又一下地轻啄着。
她为这个逾越的举动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我喜欢你呀，傅将军。”她夹杂着哭腔吐露心中爱意，羞怯的泪水润湿眼角。
想要陪在傅将军身边。
想要离傅将军更近一点。
她大着胆子抱住他劲?的腰身，用鼻尖小心翼翼地细嗅着傅将军的的味道。
“我喜欢你呀。”她真挚而可怜地重复着，颤抖着双手献上自己炙热的真心。
她在不知不觉中沉沦，反应过来后，已是那样的喜欢他。
所以……她好害怕。
所以……
“不要抛下我啊，傅将军。”她轻声呢喃着，央求心上人施舍一个承诺。
……
如同一场甜蜜的梦幻，因害怕梦醒，男人迟迟不敢触碰。
终于，他鼓起勇气，将梦中的宝物紧拥入怀。
宝物没有消散。
清晰的触感给予证实，此刻并非梦境，此刻即为现实。
“小傻瓜。”男人沙哑了嗓音，“我永远也不会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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