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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在身边静静陪着的黎云，常嬷嬷有些欣慰。
这样大的事，夫人遇见了也不显慌张，反而井井有条地处置了，还心软地带着院里的丫鬟一起逃。
初见时还是个有些娇气的小姑娘，短短数月，便长成个处变不惊的小大人了。
想到这，常嬷嬷又有些心疼。
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在这个年纪，吃了亏还要回娘家撒娇呢。
夫人却要早早强迫自己独当一面，在这水深火热中奋力生存下来。
或许人老了就爱伤春悲秋，常嬷嬷湿了眼角，取出帕子来擦了擦。
黎云注意到了。
她以为是常嬷嬷还在惊吓中没有缓过神来，便安慰地握住了她的手。
“夫人，老婆子我没事。”
常嬷嬷笑笑。不过她也的确有些累了，不一会儿就垂头打起了盹。
黎云轻轻地让常嬷嬷靠在门柱上，脱下外衣盖在后者身上。
新春刚过，仍是最冷的时节，不要着凉了才好。
随后她起身走向院外，也开始侦查其四周的环境来。
黎云还隐隐记得，先前她逃至此地时，发现了一个出府的矮洞。
那矮洞被蛀空在斑驳高墙的墙角，地方偏僻，被野草盖着，不易被发现。
最重要的是，那面高墙后是一道十分狭窄的巷子，间隔极近的另一边就是住家繁多的外城。
她想，李鸿浩很可能遗漏了那一处，没有在那里纵火。
再者，窄巷不便人活动通行，柴火运不进去。
它又紧挨着民居，容易被人发现报官。
便是李鸿浩有心想要烧了那里，怕也是无能为力。
只是……黎云环顾四周，有些无奈。
那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她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而且草木枯败、房屋垮塌的景象大抵相同，给寻找带去了更大的阻碍。
黎云努力回想，凭借模糊的记忆和清晰的直觉，快速向可能的地方找去。
正入神时，忽听得一声短促的尖叫。
“啊呀！”
是个稚嫩的女子发出的，应当是哪个丫鬟。
是找到可以出去的地方了吗？
黎云先是一喜，然后发觉有些不对。
不知何时开始，空气中飘渺遥远的打斗声已近在耳边了。
她听着那聒噪的声响，心情渐渐沉了下来——或许，最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贼人不但寻了过来，而且已经找到了她们。
黎云轻踏着地面移动，尽可能不让自己发出动静。
她先是回到了常嬷嬷休憩的院落，嬷嬷也被那声尖叫惊醒了，醒时本该在身边的夫人不见了踪影，让她好一阵慌张无措。
正要起身去找，就见黎云鬼魅似的轻盈地飘了回来。
“嘘——”她将食指比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常嬷嬷谨慎地点点头，动作也更加缓慢了。
黎云行至常嬷嬷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嘱咐道：“常嬷嬷，你留在此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躲起来，保护好自己的安危。”
常嬷嬷很是担忧地抓住她的衣服，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让黎云也留下来。
嬷嬷的意思黎云明白，但是她不能丢下那些丫鬟不管，更何况春桃也在那边。
李鸿浩手下能有什么好人，那群小丫头与他们对上，无异于幼鹿撞上了凶恶的野狼。
黎云闭了闭眼，陆瑗身上的惨剧，她绝不会任其在将军府重演。
“嬷嬷保重，我走了。”
她去意已决，常嬷嬷知道挽留无用，只得默默祈祷：希望老天佑助，让夫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一边，常嬷嬷留在院中求神拜佛；那一边，黎云已循声摸了过去。
路程并不远，但黎云要小心不被发现，所以行的慢了些。
那是一小片开阔地带，一面是高墙，两边是破旧的建筑，李鸿浩领着手下堵在了最后那个方向，将春桃她们困死在高墙下，群宅中。
黎云当然不会傻到直接闯入，她先进了一处院落，准备攀上屋顶，在高处观察一下形势。
她计划得很好，起初进行的也很顺利。
只是攀上屋顶后，因为角度原因，实在看不见人，只能看见被人举着的炬火在风中闪动，将眼睛晃的厉害。
下方传来李鸿浩粗鲁恶意的大笑，紧接着是姑娘们恐惧的惊叫和泣哭声。
黎云有些心急，脚下使力，想再向上移一移。
谁知这一踏就出了差错。
屋子常年无人居住打理，腐朽的厉害，顶上的砖瓦也多有松动的。
好巧不巧，黎云甫一施力，脚下便是一滑。那块瓦砾平白无故受了一踏，像是气急了，迫不及待地叫嚣着向屋檐下滑落。
若是真掉下去，砖石相撞，那声响必会引得李鸿浩的注意。
黎云无法，只得跟着下滑了一截，用脚尖将瓦砾堪堪勾住了。
还没等她松口气，更棘手的问题就出现了。
为了勾住瓦砾，她动作过大，一时间失去了平衡。
原只想着稍稍滑下一小截，没想到这一滑便止不住了。
指尖竭力抓着砖瓦，身体还是在地面的吸引下一点一点地降落。
继续发展下去，怕是她整个人都要摔在地上。
到那时，就算李鸿浩是个聋子，也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
黎云急出了一身冷汗，大脑飞快运转着，却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反而，由于掌心的汗腻潮湿，她愈发抓不住瓦砾，眼看着滑落得更快了。
着急间，忽而腰上被人一提，脚下欲落的瓦砾也被重新放好。
黎云抓住机会稳下身形，然后警惕地向身旁看去。
出现在眼中的场景却让她愣了一下。
橘红的火光下，是一张沾满了灰尘和血渍的侧脸，昔日柔和的面颊被夹杂着火星的风吹得粗糙许多，凌乱的发丝在汗与血的作用下黏腻其上。
是丁洵。
他看起来疲惫而憔悴，想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但是，那些浮于表面的疲惫和憔悴远不敌他炯炯的黑瞳，他的瞳孔中映出了漫天火光，像是烧起来了。
“丁洵？”
黎云怔怔出声。
丁洵转头看向她，脸庞完全转过来时，他锋利的眉软化了，弯着眼露出温和的笑。
那些沾染在身上的血与火融化开来，消失不见。
现在，他又是黎云熟悉的那个丁洵了。
“过来。”
他拍了拍身侧，低声示意黎云到那里去。
黎云心领神会，一个轻跃上前。
探头看去，对峙的场景尽收眼底。
虽然早已料到，但当李鸿浩狰狞的面目出现在眼前时，黎云还是不由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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