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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使地牢。
伴随着最后一道结界的黯淡熄灭，冰冷的空间内重新充斥起新燃微光。
所有的束缚、所有的限制、所有的枷锁，都在这细微的声响之下彻底解除。
塞西莉亚胸中情绪起伏，她小心翼翼地从跪坐的姿态站起身来，并将那纤白素手伸向正前方的地牢围栏。
下一息。
咔吱——！！！
只见数根枷锁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弯曲、变形。
有了神明大人在上次训练时被她“不小心”过量榨进体内的精纯魔力，现在的她，要想走出这间牢房，可谓是轻而易举。
“这样都没有反应吗？看来，薇拉那边真的是出了大问题。”
几乎可以肯定，目前丽宫的掌控者——薇拉，失去了本该拥有的海量源能，这导致宫内大量以她为核心枢纽的结界开始变得不稳定，难以为继。
尤其是几处关键位置的枷锁，竟直接出现崩塌的现象。这让塞西莉亚随时可以通过一己之力离开丽宫，远走高飞。
现在，她要确认的是，薇拉的真实状态。
“如果她只是虚晃一枪，目的在于把我和米迦勒她们诈出来……那就不妙了。”
她认真思索着所有的可能性。
即使早就可以做到破狱而出，她也没有表现出急不可耐、心急火燎的样子，反而是先安静观察了好几天，听着薇拉的动静。
她知道，这种事情，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现大的差错。因为，她是了解薇拉的。
——噩梦。
“来自外域的高等阶噩梦”，这是上界为了区别于普通邪祟，特意为薇拉取的专属名字。
百年之前，塞西莉亚晋升后的第一个大任务，就是随着位阶更高的天使们隐藏身份、下到人间清理那些“规则外者”。
何为“规则外者”？
即指战斗等阶高达100级以上的、特意滞留于人间而拒绝晋升的存在。
薇拉算一个，主母算一个，若自己并未晋升，那么当时的许多高等精灵，例如蕾雅德琳将军之类，也都会被算作在内。
由于这部分生灵的不可控性太强，所以一直以来，上界都会派遣使者前来游说劝导，让她们配合晋升。
当然，若遇到坚决不配合者，天使们就会失去耐心，在上面明确的命令指示下，将之强势抹除。
原本身为精灵女王的塞西莉亚，真正晋升以后才知道，在这看似一片祥和的人间表象下，有许许多多的“规则外者”是早已达到了晋升标准的，但他们却一直隐藏实力，根本没想要晋升，更是为了不被天使们发现而隐姓埋名、伪装属性。
他们不想晋升的缘由有很多——
对未知的天界抱有敌意的、对自己经营一生的产业恋恋不舍的、对好不容易修至巅峰却还没来得及享受多久就要上天这件事感到难以接受的，还有大仇未报大事未完的……各种各样，千奇百怪。
不过，大家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上去了就不能再轻易下来”。
也就是说，人生会从鸡头变成凤尾，在新的大环境的底层里从头开始内卷。
孰好孰坏，在人间拼死拼活修至LV：100+的规则外者们不可能想不明白。
所以，天使们的工作就变得异常艰难起来。
“唉。”
塞西莉亚回想着自己初来丽宫时的景象——
那时的自己仅有LV：112级，而同行的三名执行者前辈也大多有着LV：130左右的水准，可谓是相当之高。
至少放眼人界，是可以横着走的水平了。
可惜，他们大大低估了名册中目标的棘手程度。
本以为等级也在同等水平下的“噩梦”，居然当年就已经有了LV：161的恐怖强度，且只在一个照面下，就以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当场把另外三只天使们斩杀。
至于为什么没有斩杀自己，大概是因为薇拉当时端详了许久，说了句“倒是个不错的胚子”之类的话……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地牢，一坐，就是一百多年。
期间，一批又一批的天使再次前来讨伐，却无一例外全都被她斩杀。
这让塞西莉亚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使也不过就是一百级以上的灵体，说杀还是可以被杀掉的，与凡人的唯一区别就在于可以永生。”
这一点，早就反复得到印证。
犹记上古时期，某条巨龙就曾在众多子嗣面前击杀过心怀不轨的天使。
毕竟天使是天界的士兵，当然也有好有坏。
有的天使能完全按照规章办事，恪守本分。而有的，则会趁着下界这段时间为所欲为，做些与任务无关的安排。
然而，对于巨龙们而言，“永生”能够带来的诱惑几乎等同于无，毕竟她们寿命漫长，又不是只能生存百年的人类，所以对这类需求基本完全没有，压根就看不上上界。
这就造成了纷争不可避免的发生。
而塞西莉亚的情况，则有些许不同。
虽然她的寿命也趋近于千年，但当初的她是为了“治疗魔瘾”才选择晋升上界的。
她想得比较美好——
以为到了上界就可以享受到上界的魔力浓度了，就会每日每夜沐浴在更加纯粹的魔法粒子环境之下。
但是去了以后才发现，神圣天堂里的魔力浓度并没比这稀薄枯燥的下界环境好到哪里去……至少，超出二倍三倍那样就已算是顶天了。
这意味着，天使们的升级速度比之人间快不了太多，大家都是有着上限的，并非上去了就等同于无敌。
而且，上面也没有类似于“永恒天井”这样令人沉迷的魔力之泉。
这让塞西莉亚非常失望。
她意识到，人界的环境崩塌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天界，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到一些离得比较近的未知位面。
于是，在坐牢的这些时间里，她想了很多。
“被囚禁在这里，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她已经说不清了。
如果让她重来一次，她会不会在了解这些事实的前提下依旧选择晋升呢？
答案很显然——
“不会”。
天使没有自由，没有快乐，也没有自己的生活。
一旦成为了天使，就要像内卷的工具人一样被不断洗脑、不断去工作，并且是没有回报的永恒性质的工作。
硬要说的话，“位阶晋升”可能就是天使们唯一能够有可能获得的回报了。
这就解释了为何大部分天使下来之后一定要享受一波、或者是释放一波，才肯恋恋不舍地回去。毕竟回去就再也享受不到人间的快乐了。
后来。
塞西莉亚被另一个女子特地来“探望”了一次。
女子的名字叫奥利菲尔，是薇拉的直属上级。
当时她看得出，奥利菲尔的状态似乎很虚弱，所以才会让薇拉去负责设下多半的结界与枷锁，为自己量身定制一套不出意外不可能逃得出去的空间。
奥利菲尔说过，“我将你饲养于此，是为了让你服侍未来你有可能见到的‘真正的神明’。所以，你要抱有感激之心、感激我们为这片大陆所做的一切。”
当时她完全无法理解奥利菲尔的话，只以为是什么更加恐怖的“噩梦”说出的更为扭曲的暴言。
虽然现在，她的想法已经在慢慢改变。
对于塞西莉亚而言，自己身上最难以解决的、最痛苦的问题，不是自由被限制、不是整日整夜暗无天日——
而是“魔瘾”。
从担任精灵女王的时候开始，她就在纯粹魔力的诱惑下，主动去染上了“魔瘾”。
“魔瘾”，是会伴人一生的。
她曾天真地以为，去了上界，魔瘾就不会发作了。
可真相是，“晋升者”的身体依然是晋升前的身体。
除了寿命以外，其余一切劣根性都会原封不动地被保存下来，并且无法被轻易抹去。
初至丽宫的那段时日，染上“魔瘾”的她，就像是戒毒所里不断呼号着的痛苦少女。
几乎完全处在魔瘾发作时的撕裂与无助当中，哀嚎辗转，抱头痛哭。
薇拉曾站在牢笼前向奥利菲尔提议：
“这样的胚子，似乎不配作为主人的源能姬存在。要抹去吗？”
可奥利菲尔当时却慷慨地给了她一次机会——
“如果她能凭借自身的意志力熬过初期的‘魔瘾’，就说明她天生适合成为神明大人的女仆。反之，即使她失败了，也只不过是自己葬身牢中而已，无需你提前动手。明白吗？”
面对奥利菲尔的话，薇拉似乎只能选择听从，完全不敢逾越一步。
于是，塞西莉亚得到了自我救赎的机会。
从那以后。
五年、十年、五十年过去，她终于在夜夜的苦痛之下发生了变化——
双目已然失去高光，精神也被摧残得支离破碎，身体上遍布抓痕与伤口，思维和动作也开始趋于迟钝缓慢……
是的，她成功“戒掉”了魔瘾。
或者说，凭借着强韧的意志力，在魔瘾的不断发作下，习惯了那种痛苦，而没有死。
奥利菲尔得知这个消息，特地前来表示庆贺。
她说：“恭喜你啊，塞西莉亚。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今天，我要告诉你，你成功获得了成为神明大人的专属女仆的机会。”
“专属女仆？”
当时的她对此一无所知。
“嗯。服侍神明，保护神明，爱着神明。满足神明的一切需求。这，是你将会在未来获得的一份体面工作。”
“！”
塞西莉亚闻言震惊，“也就是说，我可以离开这座牢房，是吗？”
“当然。只要你能够按我的要求去做，我就会保证你过得要比天上那群扭曲恶鬼幸福得多。”
奥利菲尔当时笑得很轻松，“接下来，我会定期安排薇拉教给你一些‘女仆必备的素养’，希望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掌握完成。”
“好的，好的！”
塞西莉亚狂喜不已。
一转眼，又是五十年。
明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奥利菲尔她，沉睡了。
用自身的沉睡换来了“神明”的降临。
对此一无所知的塞西莉亚仍在期盼，期盼奥利菲尔曾经承诺的那一日的到来。
可本以为“神明降世”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出去了，哪怕是辅佐神明大人在人世间修行放纵也好……然而，薇拉的异变却彻彻底底打乱了她对美好未来的幻想。
——薇拉霸占了丽宫。
取代了奥利菲尔原有的一切主权。
她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出去的打算，甚至夺走了自己的“艾露恩”长弓，并将这把神器转手送人。
当然，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些。
最可怕的是她把神明大人带到了这里，并且强迫自己与神明大人进行了那次“神性训练”。
那淋漓酣畅的一夜美景记忆犹新，如在昨日。
诚然，若是普通的侍奉也就罢了，可塞西莉亚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本已沉寂了五十年、上百年的“魔瘾”……
居然被神明给重新勾起了！
神明体内的魔力纯度完全不亚于“永恒天井”，神明给予的丝丝魔脉此刻正于宫腹内部跳动微颤，神明带给她的一夜旖旎深深刻印于心。
不得不说，他传递给她的这份外界魔能足以让她打破牢笼、逃出升天。这无异于再造之恩。
但，重新觉醒的“魔瘾”，亦是将她的身心牢牢地锁了住，锁在了对他的终日思念与渴望之上。
她非常明白一个道理——
永恒天井内部的魔泉终有饮尽之日，神明大人体内的精纯魔能却无枯萎之时。
因此，自那以后，她每日每夜都在思考，如何破牢而出，如何去寻找自己的“主人”。
耐心的等待终于迎来转机。
借助薇拉上次履行诺言带她出门放风的空档，她利用特殊手段对上界的天使们发出了求助信息，希望他们在此期间再来讨伐丽宫一次，扰乱薇拉的视线和注意力。
谁知，未等收到米迦勒她们的回复，便见薇拉已经不知何因失去了战力。
……
现在的情况是，万事俱备，前路无阻。
“薇拉……你果然要为你自己的任意妄为付出代价。”
塞西莉亚用双手撕开挡于眼前的牢栏阻碍，将那修长如玉的诱人双腿迈向门外：
“与其将主人交给如此不稳定的你，倒不如由我亲自抱着他隐居山林，在精灵族的血脉滋养里繁衍出一个又一个的高等神裔。
这样的生活，想必他也一定会喜欢的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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