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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老道士咀嚼了一句，抬头笑道：
“妖邪四起，说到底是正邪失衡，阴阳失调，负面能量不断汇聚、积累，久而久之自然是阴盛阳衰，就像你刀用久了会钝，总要磨一磨才能接着用。
这天地啊，每逢三百年一大变，如今眼看着又要来了，所谓王朝末年民不聊生，不外如是。”
韩休眯了眯眼，突然想到一个词：天人感应。
人的确是能影响天地的。
“道长，那为何就不能集天下修行者之力，剪除妖邪，早早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他皱眉发问。
若能以强权令之，早日镇压一切妖邪，这百姓之苦便能早日脱离。
“历史大势浩浩荡荡，非人力所能强，须知业障因果都是报应，春夏秋冬都是天道，这民不聊生又何尝不是一场罪恶的清洗？”
老道士呵呵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韩休，道：“你我，皆是蚍蜉而已。”
在天地面前，都是蚍蜉。
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韩休看了看眼前这个老道士，终于明白为何道教那位大人物会发出如斯感叹，当真是一语见真，令人生出茫然之感，又清醒又无力。
纵使能上天遁地，能呼风唤雨，能移山填海，也休想以温和手段度过三百年一轮回的清洗。
可这清洗，就真能扫除一切罪恶？
有多少无辜者会在这种清洗里身不由己的死去……他皱眉，眼神罕见地凝重，道：“蚍蜉撼树，虽死犹荣。”
纵观历史，改革者无不如是。
为人定胜天，甘愿以身试道。
老道士动作一滞，行啊，这小子有点意思，不由举杯，咧开嘴露出漏风的大门牙槽：“小子，不错，喝一杯！”
韩休也笑，举杯共饮，这老道士也不错。
喝到这里，聊天侃皮也侃够了，见之不似左道邪修，而且他还有事要干，韩休便当先起身向老道士告辞，结完账离开了酒肆。
倒也没有说什么他日再见，这大殷疆域辽阔，茫茫人海他日有缘再见的机会渺渺，大多数人只是萍水相逢。
……
韩休赶回镇夜司，将答应跛子豪照顾妻女的事告诉了陆瞳，也将前因后果禀报给了阿依朵巡夜使。
不出意料，阿依朵点头同意了，但这是他个人的事，那对母女的开销得他自己付。
陆瞳小女神也没说什么，她也是亲历者，知晓那小妇人的艰难。
黄昏时，韩休和陆瞳一起将小妇人阿芜母女俩接回镇夜司，安排住在了七号院。
之后的半个月，韩休的作息非常规律，巡完街回镇夜司内修炼，要么和众同僚一起被阿依朵惨虐，要么在静室待上一整晚。
除了修炼行兽劲，再就是修炼惊鸿一刀斩。
夜夜一刀，一刀后就呼呼大睡。
巡街闲暇时也看书，看的是从典籍室借出来的《诡异秘录》，这本典籍收录有极多的妖鬼相关，介绍有妖鬼们的出身、特点、能力以及出没区域、对付方法等等，字字珠玑，大大填补了韩休的知识盲区。
此外，他还翻阅了不少书籍和大殷邸报，了解到了更多的修行势力、风土人情、诡秘传闻，收获不小。
比如镇夜司最巅峰当属五百年前，强绝一世，镇压一切反对势力，不论是妖鬼邪修，还是修行宗门，个个乖得和孙子一样。
非要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官僚权贵要遵守大殷律法，修行者便要遵守镇夜司的司法。
不论是人是鬼，在镇夜司面前都得规规矩矩，当时的大殷也是最干净的。
但如今，镇夜司已然不复当年雄风。
此外他还知悉了一件有趣的传闻，据说往生教在大殷立国之初曾是南疆某小国的国教，信徒很广。
当年那一任往生教主据说长得美若天仙，还嫁给了当时大殷镇夜司第一任司主姬问苍。
此事闹得天下哗然，私底下舆论纷纷，只因那位教主据说是雌雄同体。
这也是姬问苍留给世人为数不多的污点之一。
至于之后往生教被列为三大邪教之一，受到大殷镇夜司的倾力围剿，已经是大殷立国一百多年后的事，其中究竟藏着什么秘辛就不得而知了。
大殷贞治十九年，七月一日晚。
韩休决定开始写日记。
“大殷历七月一日，这是值得记录的一天，昨晚海鲜承销商马援受不了，偷偷去了一趟青楼，今天早上扶着墙回来，被阿依朵巡夜使吊起来打。
打得皮开肉绽，惨嚎不止。
为了看他挨打，我今天没去巡街，看了老半天，他为我们这些同僚亲身演示了什么叫‘叠最厚的甲挨最毒的打’，勇士矣。
我个人认为他是个头铁的勇士，正如亚索所说——我曾摸过山峰，也曾进过深谷，二者皆使我受益良多。我猜，马援昨晚可能连夜摸索了至少十几座漆黑的大深谷，否则耐力如牛的堂堂锻骨境武夫，不至于脸色苍白扶墙而回。
嗯，我很羡慕（划掉）我很鄙夷，这马大个毫无修炼毅力，真是蛮牛一个！
不过，这个时代漆黑的大深谷是什么模样的呢？我想见识一下（划掉），呸，我纯属好奇。
另外，今天小女神教我画符，她身上很香，是那种天然清冽的体香，很好闻，我忍不住教她一起学了一遍爬山。她的山不大，但……激动得我差点走火入魔！好吧，我承认自己太坏了……”
五号院，烛光昏黄的卧室里，韩休坐在书案后，停下了笔。
他的目光有些空洞，嘴角傻笑。
主要是想起某个美好的画面和记忆，乐得完全合不拢嘴，他想控制自己开心得要爆炸的情绪都做不到。
很开心，很美……想起小荷尖角的稚气粉嫩，他鼻血流了下来。
我艹！！
我特么真没出息……他忍不住自我吐槽了一下，看了眼日记，把最后面那段关于小女神的统统划掉。
如此绝密，决不能诉诸笔上！
等待墨干，收好日记本，韩休推门离开，去了静室修炼行兽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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