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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门口就是公交站台，很方便。
工作日的下午，公交车上除了她，就只有一对母女。
母亲很年轻，怀里的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两个麻花辫，正在和母亲撒娇。
“妈妈，能不能不去医院呀，我不想打针。”小女孩嘟着嘴，撒娇卖萌，想要说服妈妈。
“但是只有你感冒好了，才可以去幼儿园和别的小朋友玩儿呀。”
“可是我不喜欢打针。”小女孩皱起眉毛。
“那…打完针，妈妈给你买冰激凌补偿我们小宝贝，好不好。”母亲语气温柔，商量道。
小女孩托着脸，思考一会儿后，终究是抵不过冰激凌的诱惑，抓着妈妈的手臂晃了晃，“我要吃草莓味的！”
“没问题。”
—
“妈妈，你快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游乐园快开门啦！”小姜图穿着白色蓬蓬裙站在楼下，叉着腰，奶声奶气地冲楼上催促。
“来了来了。”很快，楼梯上下来一个年轻女人。
“老婆，你今天真好看。”小女孩旁边的男人开口夸赞，女人听到后面色都带着笑意。
小姜图也不甘示弱，“妈妈，你一天比一天漂亮！”
“姜姜也是呀。”女人弯腰揉揉女孩的头发，语气宠溺。
小姜图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一蹦一跳地出门，步子雀跃。
车上，小姜图扒着窗户，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眼睛亮闪闪的，充满了去游乐园的期待。
正当她在思考待会儿游玩的顺序时，耳边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她的头砸上椅背，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紧紧抱住，紧接着在车子里翻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终于停下来时，她脑袋已经昏昏沉沉的了，费力睁开眼睛，小姜图第一眼看见的是妈妈，原本漂亮的脸上的一道道伤痕，以及额头的窟窿。
因为垂着头，血正不停地流下来，滴在她脸上，还一点一点染红了她的蓬蓬裙。
她想抬手堵住，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再然后，她看见爸爸的头歪在座椅上，脸血肉模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姜姜别怕，会没事的，你要好好长大，快快乐乐的，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传进耳朵的声音十分虚弱。
仿佛怕她害怕似的，妈妈脸上硬是扯出了一丝笑容，用尽力气摸了摸她的脸，手背上还扎着玻璃碎片。
小姜图想回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声音越来越远，眼前越来越模糊，失去意识前，她只能感觉到妈妈用力把她护在怀里。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白花花的一片。
床前围着一群人，有爷爷奶奶，有白大褂的医生，有穿着制服的警察，唯独没有她的爸爸妈妈。
—
“叮——各位乘客…”
是心理诊所到了，姜图收回目光，下车。
前台接待的女生，看着推门进来的人，眼睛亮晶晶的，露出花痴的表情。
走来的女人脸小而精致，眼睛清澈明亮，睫毛卷翘，唇瓣娇艳欲滴，柔软漆黑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冷白的皮肤透出淡淡粉色，腰身纤细，正越来越近。
“你你你好，请问找谁，有预约吗？”前台结结巴巴开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姜图礼貌点头，“我是姜图，预约了程溪念医生的。”
“好的，右拐走到底那间就是。”
直到姜图的裙角消失在拐角，前台的女生才转过头，摸摸自己的脸自愧不如，怎么会有女人长得这么好看。
轻扣三声，门里传来应答，“进来。”
“程医生。”
埋头看资料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保养的很好，没有一条皱纹。
“你来了，快坐。”程溪念站起来快步带着姜图坐下，颇为关怀，“最近感觉怎么样？按时吃药了吗？有没有不舒服的？”
“和以前一样，吃了，挺好的。”姜图一一回答。
意思就是没有改善，程溪念不再继续问，“休息会儿？”
“不了，直接开始吧。”每个月一次，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经习惯。
“你啊，每次都这样。”程溪念摇摇头。
姜图自觉走到沙发椅旁，躺下，闭上眼睛。
“你现在已经八岁了，你看到妈妈在家里…”
随着轻柔的纯音乐缓缓播放，程念溪的声音也越来越轻，直至淡出。她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呼吸慢慢趋于平缓。
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还可以吗？”
“嗯，很放松。”姜图浅笑。
“最近有听我的建议，试着去和外界多交流吗？”这是程溪念每次都会问的话。
刚准备摇头，想到家里的男人，姜图犹豫下又点了头。
“哦？是吗？”得到与以往不一样的回答，程溪念眼中闪过惊喜，“他\/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很好看的人。”要是程医生知道对方是个危险分子，肯定要担心，她也不想撒谎，就只能这么形容。
程溪念一愣，又笑开，不再多问，“也好，你们年轻人啊喜欢‘好看的都和好看的玩’。”
送走姜图后，程溪念的笑容就收了回去，眉间染上愁绪。
当年车祸醒来后，姜图受到严重刺激，患上了抑郁症，不愿意说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除了爷爷奶奶也很排斥和外界交流。
那段时间，一直是程溪念在心理疏导，后面慢慢恢复过来，才继续上学。
由于她从小就喜欢好看的东西，姜图和班里一个挺漂亮的小女孩关系很要好。
重新上学后，姜图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着对方，做什么都要在一起，小女孩和别的同学玩，姜图还会生气。
偶尔倒没什么，别人也只当两人是闺蜜。可最严重的一次，竟差点打伤了同学。
也是那一次，同学们发现了姜图的不对劲，“变态”“神经病”“恶心”“喜欢女生”一类的词语全部施加在她身上，小女孩也害怕地远离她。
原来，父母的离世让姜图变得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她渴望接触、拥抱与爱，只有把喜欢的东西完全控制在手里才能让她安心。
程溪念才发现，姜图的抑郁症是好了，但是却留下了类似肌肤渴求症的后遗症，对亲近之人有着严重的占有欲。
不得已，姜图转了学。新学校，她学会伪装真实的自己；看到好看的东西，她学会克制；渴望接触时，她学会自己取暖。
和别人说话都带着礼貌的笑容，一旦发现对方有进一步的想法，她就会下意识疏远。
外人眼里的她长相惊艳，性子清冷，易相处却不可深入，可程溪念知道姜图其实是个很柔软的女孩子，她只是害怕被再次伤害。
程溪念一直很担心这样下去，姜图会慢慢丢失真实的自己，经常建议她尝试和别人深入交流沟通，不要因为一个人否定所有人。
但是，这么多年来姜图一直很抗拒。
也不知道这次姜图交的朋友会不会是一个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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