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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了！别在我眼前窜，窜的我头都晕了，大清早儿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我昨晚很晚才睡着!”
兴许是昨晚想事情太多，现在她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今早儿起床稍晚了些。
但看见上房里大清早聚集来了这么多人，还是头一遭，被十几双眼睛同时盯住，秋瓷一下子清醒了。
“都这么早啊！爹早！大家早！”看出势头不对，识时务的只好先敬上礼数，难怪春香那样紧张兮兮。
秋瓷昨晚回沈园已是很晚，听玉夫人吐露，大哥回来已是半醉，她爹是派了人四处寻她的去向。
瞧她爹脸色紧绷，大哥慕年垂首立在一旁不吱声朝她直递眼，四姨太太一脸幸灾乐祸的神色，想来一顿祖训或是面壁祠堂是逃不过的。
沈玲珑尖酸刻薄道：“小妹！你可真有本事，多大的姑娘偏学着夜不归宿，这要是传出去，沈家的颜面还不让你给丢光..”
“玲珑！”朱凌霄低声打断她的话。
显然没有过够嘴上瘾，剜一眼朱凌霄，她的俐齿伶牙向来不输自己的亲娘四姨太！但是奇怪的是今天母女俩竟只有玲珑一人气愤难平，当娘的却是分外安静，到让秋瓷觉得不平静。
心里到底想着昨晚的所见所闻，秋瓷想提醒大哥和爹，要他们在贸易行那边多注意动静什么的，难保楚怀璧不会伙同朱凌霄背地里乱搞小动作。
砰!
终于，玲珑闭了嘴！
沈父手里常用的碧玉茶壶砸在桌案上，磕掉了盖子，所有在场的人噤声不语！
秋瓷自知理亏，过去小心翼翼盖好茶壶，说道：“爹，你听我解释！有件事...”
秋瓷看一眼在场的朱凌霄，见他紧盯住她。
现在知道紧张了，她顿一下，说：“有件事我要问您与大哥!”
爹抬起头薄怒道：“天大的事都不及你夜不归宿，惹得沈家鸡飞狗跳！你说你去哪儿不好，你去西园给我惹麻烦，楚怀璧这人是来者不善，你偏要去给我捅娄子！”
“爹，你怎么知道...”定是朱凌霄怕她说出他的事，一大早就跑到沈园恶人先告状！
“爹你不信女儿？即是不允我多做解释，又问那么多做什么！倒在这里浪费时间与我费口舌之辩！”
“你——！你这样子顽性，怎让人放心答应上门提亲的人家！”
“爹还是这样老顽固！现在讲求新式婚姻，凡事自由！我的婚姻我的丈夫只能由我自己挑选！才不要什么包办...”只顾着逞口舌之快，没注意沈父的脸色已气到铁青，手里的杯子掼在了地上跌至粉碎。
“慕年，你瞧见没有！早知今日，我真不该让她去留洋，如今回来只会拿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气我！”
“小妹，你语气太冲了！还不快跟爹道歉！”沈慕年跳开话题，却没拿秋瓷的婚姻态度做文章。
“我可担不起她的道歉，不气我烧高香了。”沈父一甩袖子离开了花厅，留下一种幸灾乐祸的人。
地方开战，必有一方黎民受苦受难，同样波及其他地方。
秋瓷心宽，一甩早上的不快，出了沈园，，因为前一日答应的扣儿要去七老爷庙上香。
秋瓷顶不相信鬼神之论，走一趟，权当陪扣儿散心。
“秋瓷，你对去老爷庙的路途似乎很熟！”扣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向车窗外看，偶尔瞥见三两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老人及孩子，皱一皱眉头，叹息一声。
“曾陪玉姨来过一次的。”秋瓷回道。
“小姐，前面的路好像被堵住了，我们要改道吗？”司机王晓是秋瓷向大哥借来的，他将车子减速回头询问。
“那怎么可以，延熙大街是最近也是最为宽敞的路，若是绕道而行，需要极远的路程才能到，前面是怎么回事？”秋瓷说。
“似乎有民工在闹罢工，堵住了整条街！”
王晓回答，接着下车去探路况，眼看着人声鼎沸，一大票工人夹杂着民众手举旗子各色字幅高呼着向前方涌进，几辆警察厅的车辆擦过。
“小姐，咱们只能暂时停一停，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过不去!”王晓在车子外面大声说道。
“那好吧！”秋瓷道，“王大哥还是回来车子里吧!”
秋瓷说这话时，为时已晚。
工人之中不乏沈、顾、朱家族下的，有人认出了司机王晓，大叫一声：“那是商会主席的车子，快！堵住他！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苛扣薪资，又高抬粮价!”
有人首先扑上来抓了王晓的衣领，撕扯着，王晓只是斯文的青年人，哪儿经得住常年使力气的工人，不经几下被甩在地上，玻璃镜片跌得粉碎。
“王大哥！”
秋瓷惊得大叫一声，摇开玻璃车窗，罢工的民众像一整群啃食食物碎屑的蚁群一样，霸占了整条街。
“小姐，你不能下车，他们有人认得老爷的车子！”踉跄的坐起身，王晓的嘴角淤青了一块。
“这到底是怎么了？哪里来得这么多人？秋瓷，你不能下去!”扣儿阻止她，“他们那样实在太野蛮！”
七老爷庙肯定是去不成了，司机挤开人群，上车发动，罢工的宫人们见车上都是女眷，大失所望的退了出去，秋瓷的他们才得以脱困。
沈园一片混乱，平日颐指气使的四姨太失了方寸，哭花了妆容，一见到沈秋瓷便斜睨了眉目，夹讽带刺的说了难堪的话。
“沈家养了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二世祖，也不知是谁说老爷煽动工人举事，窝藏南洋革命党人！沈家的家产整整被查封，沈家要完了，要完了!”
四姨娘的歇斯底里变为嚎哭，这位半生浸润在奢华生活中的女人，承受不来突然一无所有的打击。
秋瓷的心蓦地沉到谷底，跌坐在身后的椅上，动作变得迟缓，思路纷杂，不知一夕之间爹与大哥到底是得罪了谁，四姨太心肠虽苛刻，但会让她哭成那样惨的必是沈家遭受了极大的变故。
因为连极少出现在上房里的三夫人也在，一向淡泊名利的玉姨脸色凝重，一袭素色的襟衣宽?，盈盈走到秋瓷身边握住她的手。
玉姨！”秋瓷声如蚊呐。
玉姨的掌心温润柔软，只不过几天不见她出园子，似乎又清瘦了些，秋瓷知她虽与爹爹感情淡淡，仍旧会担心。
她的眼神告诉秋瓷，她在担心，玉姨不会说话，她是哑巴，但她懂手语，沈家上下愿意耐心去读懂她手语的人，除了秋瓷与玉妈妈，便是沈父与沈慕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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