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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炎的家就和绣娘的家隔着一条巷子，两人说起来算是青梅竹马了，小时候还常在一起玩耍，只是后来的生活境遇却大不相同。
李炎的父亲以前是个铁匠，开了家打铁铺，母亲在家里照料他，闲时绣些手帕拿去街上卖，一家人生活虽然不算富贵，倒也过得去。只是谁能想到这平淡的生活没过上几年家就散了。
李炎十岁那年父亲染上了恶习，成天的泡在赌场里，家也不回。后来赌场的人找上门来，母亲与他才知道，父亲在赌场里赌钱，欠了老板好大一笔钱，眼下可能是看着钱还不上了，竟然抛下他跟母亲跑了。
赌坊的人找不到他父亲，便来家里问他和母亲要银子，可那是整整一百两啊！
母亲不吃不喝缝一辈子帕子也拿不出来，把家里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给他们也还差得远。
那群人的眼睛转了一转就把坏主意打到了李炎母亲身上，他母亲年轻时便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十岁大的儿子却还是风韵犹存。
当下，便有几个打手想要对他母亲不规矩，他想要冲上前去保护母亲，却被人死死压倒在地上，那个人的脚踩在他的脸上，像是踩着一坨狗屎。
他就这样看着那些人把母亲拖进房去，房里传来的是母亲撕心裂肺的求饶与哭喊，他却动弹不得，眼神渐渐由痛苦变得麻木，心却已经千疮百孔。
他的身体动弹不得，眼睛却还带有一丝希冀的向屋外看去，那里站着的人群里，都是昔日的相处和睦的友邻们，平时看见他总是亲切地叫他小老虎，可是现在他们都只是唏嘘的冷眼旁观，仿佛这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闹剧。
他垂下眼去时，最后一眼看见了自己昔日的小伙伴，秀娘。
他在心里喊，秀娘！救救我！秀娘！
但回应他的只是那个人绝情的转身，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刺骨寒意笼罩在自己身上。
良久以后，那些流氓大手系着腰带从屋里面鱼贯而出，脸上带着抓痕和餍足的笑意，彼此调笑着：“小娘们真禁不住，这就不行了。走吧！这小子他爹一日不回来，咱们就日日来。”
李炎失去了钳制他的力量，但他却不敢起身，他突然很害怕看见母亲此刻的模样，他恨极了父亲，恨极了那个把这个家推入深渊的父亲。
他伏在地上痛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柔软的小手搭在他的肩上，“阿炎哥你快起来吧！”熟悉的声音里满是哭腔。
李炎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泄愤一般的挥开手去。
“滚！”
来人没有防备，一下子被他推的跌倒在地。听见她痛呼出声，李炎的肩膀有一丝僵硬。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秀娘自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娇娇软软的叫他阿炎哥哥，他也一直待他像亲妹妹一样。
因此看到秀娘在那一刻的转身时，就像是一把软剑刺在了少年柔软的心上。
小小的少女从地上坐起身来，从前最娇气不过的一个人，此刻连痛都忘了喊，只是一直拽了他僵硬的臂膀，想拉他起来。
“阿炎哥哥，你起来呀！你不要吓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好好的就变成了这样了。我去报官，官府也不管，求了他们好久都没用，是我没用，阿炎哥哥呜呜呜……”
少女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不知哭了多久，他听见自己对她说：“别哭了，不怪你。”赌坊的老板是县太爷的亲弟弟，底下的人哪敢管这事。
他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身躯，在女孩的搀扶下站起身，犹豫许久他挣脱女孩的手独自上前推开了那扇房门，里面的场景却刺痛了他的灵魂。
昏暗的房间里，他往日总是笑吟吟的母亲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睁着眼直挺挺的躺在榻上，一条布满青紫的臂膀从宽大的衣袖里无力的垂下，一把剪刀斜插在她的胸口，血已经染红了她雪白的里衣。身后是秀娘的疑惑的声音，“阿炎哥哥怎么了？”
他忽的一下转身，单手蒙住了女孩纯真的双眼，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在这开满死亡之花的房间里响起，“不要看，秀娘，不要看。”
最后是秀娘的爹出钱给李炎的母亲置办的棺材，下葬那天赌坊的人还来闹事，李炎死死的握紧拳头站在灵堂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随时准备扑上去反攻。一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是秀娘。“阿炎哥哥，没事的。”
秀娘的爹在门口好说歹说，又塞了不少的银两给他们，那些人才肯罢休，扬言头七过后还来。
他是长子，按照当地的风俗，母亲坟上的第一?g土要他来填，他只是沉默的挥动着铁锹，看着新土一把一把洒在母亲的棺椁上，始终没掉一滴泪，那个会哭的少年，像是死在了那一天，那个昏暗的房间。
捧着灵位回家的路上，秀娘走在他身边，这个素日爱笑着叫他阿炎哥哥的女孩第一次用一种复杂而又心疼的眼神看着他，同他说：“李炎，你逃吧！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逃的远远地，去过一段新的生活吧。”
之后，他真的离开了，一口气在路上走了三天三夜，彻底逃离了那个带给他噩梦的地方。
只是不凑巧，刚走到一半，就碰上了东蓬山上下来打家劫舍的山匪。当时他正在走了很久，水壶里早已经干了，好不容易看见了一条河，他来不及反应就扑上前去，匍匐在地，大口喝起来。喝了两口他却发现嘴里有一股铁锈的腥气，这水在他眼里渐渐有了鲜红的颜色，远处也适时传来山匪的欢呼声，一堆人围了上来。
“大哥，这还有个小孩。”一个痞里痞气的山匪从马上下来，提着李炎的衣领将他扔到了土匪头子的面前。他就那样直直地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一言不发。
他的反应倒是引起了那个土匪头子的兴趣，拿刀尖挑起他的下巴问他：“你不怕我？”回答他的只有李炎平静地直视，“为何要怕？”
“好好好，你这小娃娃倒是有几分胆量，平时哪家小孩见了爷爷我不吓破了胆，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有几分血性，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回山上去？”旁边的土匪一听，忙想阻止，“大哥！”
李炎却迎上了他的眼睛，语气坚定。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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