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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涌泉，草叶，魂息，天血……以及那更高之上，传言从没有人到过的“龙钟”境，如今都不再有太多人过问。
毕竟，时代所限使人们最高也不过草叶境而已，
至多御使一些巨石以作表演，放之斗争中，难堪大局。
——况且，如今商业和魔法成为了主流。
武道衰落后，原先一直被视为“奇技淫巧”的魔法走上了台面。
人们的追求由修身转到了依仗外物，并在历代先贤的赴死、乃至曾经尚且活着的武道强者的助佑下……
“晶杖”技术得到了极大进步。
换而言之，就是以能储存巨大能量的晶石，在优质魔导材料的传输下，借助其威能的一种技术而已。
在这难以修炼的末法时代，如此便捷的手段，自然使人们趋之若鹜。
并将之用于护身、抢劫和权威。
发源这一切的，正是居于大陆顶端的“天峰教会”。
安全大世下，“商业”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主题。
加之由于教会的至高统治，战争被彻底抹除。来来往往的商人们便成为了时代的血液。
他们穿行于各城镇之间，带来货物的贸易与交换。
——而作为代价，全境商人都必须给教会缴纳不菲的税款，但饶是如此，自己亦赚得盆满钵满。
不少人还成了教会的内部人员——还是反过来呢？
可该关心的不是这个。
“咚。”
清脆的脚步声，凭空出现在了教堂正厅中。
“谁？”一位神父目光严厉，当场发现了苏银。
教堂乃神圣之地，正厅，更是非神职人员高层不可踏足。
他毫不犹豫便驱使身后义肢上的“晶杖”发动了“逆徒溶解”。
【“逆徒溶解”：检测为浓缩有腐蚀能量的晶石催发的力量】
【被击中会当场蒸发】
滋！
攻击很快就击中了，一股紫色的潮波开始朝苏银全身裹去。
“嘿！”
神父轻蔑地笑了一声。虽然不知是何人竟敢闯入这里，但中了这招，已经可以准备遗言了。
在教皇要求下，教堂内使用的术式必须极为小心。
一旦对地板造成损害，即便身为主教，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该神父认为自己所研发的这种术式非常有效。
然而——
“剥……”
那紫色、沸腾的烟雾，只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纷散了。
“怎么会……！！”
神父瞳孔收缩，眼里满是恐惧。
哪怕草叶期的武者，也会登时死亡啊！
可是，就在他抱着头，以为大祸临头时，
苏银却只是漠然地经过了它。
而在同时……
“哧啦——”
一根深紫色的，散发出无尽邪恶气息的藤蔓，被苏银从神父的胸口扯了出来。
神父当即昏死过去，身上却重新燃烧出隐隐的圣光。
藤蔓蠕动着，不断鼓胀出许多气泡，其间，甚至有要长出嘴的迹象。
照理该燃烧一切罪恶的圣殿，内所笼罩的诸多晶杖，却没对其有丝毫的攻击意象。
【罪植：全新物种，鉴定产生缘由为……】
系统的声音传来。
“啪嗒……”
那植物顷刻间就粉碎掉了。
紫色的浆液没有四溢，而有如磁粉般附着在苏银的手臂上。
又由金光逐次净化。
……
没有止境，毫无例外。
阻挠苏银的每个人，都被他从身体中抽出了类似的藤蔓。
绿，蓝，粉……
和每人所持的晶杖颜色是一样的。
“你……你是？”
而当他走到圣殿的顶端时，温和的阳光悠然直下，穿透教堂空空的顶端，直落于苏银上空。
“没有发现么？是了，又怎么发现？”
苏银没有迟疑，一步上前，右手的虚影顷刻穿透教皇的身体。
正瞄准他的晶杖则一瞬爆开。
“分析，拆解，预言。”
三种能力，在风的极速下融汇于他的手掌中。
信息则不断涌来，虽然都是早已知道的……
“映像！”
但苏银此刻，正是要将这些东西展露出来。
大陆就如自己的身体般，四肢百骸，无限扩散着某种气息。
巨大的烟雾，圆圈般出现在教堂的灯影下……
更远，则是全大陆每个城市的中心，每个孤独漂泊者的身旁。
在由雾所笼罩的“镜”中，人们看到的是……
“大人们辛苦了，今天可还安心？”
“呀，为了那些禁区的事，真是劳苦……大人们，请用这条毛巾！”
“喝一杯吧，小人们虽无用，但至少可以为大人们在这种俗事上分忧！”
“是还在为那些流言们操扰吗？”
“人总是这样，大人们也不必过于苦恼……”
灰黑的圣殿中，仅仅燃着几点烛光。
是停电了么？又或许，是某种钟爱或释然。
但在这大殿之中，微凉光明烛照的桌布上，
正坐着五名身陷阴沉之中的长者。
旁边则是擦着杯子，一脸谄媚微笑的神父与圣徒。
如有二百年以前的人物，便会赫然发现——那竟是曾经的五名天血境大圆满强者，和……
当今的教会高层！
其时，由于世岁安定，“商业”+“赋税”的模式也几近走上正轨，人们都坚信前方是幸福的生活，只是……
那冥冥之上的存在——五位天血境大圆满的强者，却无不压在每个人心中。
毕竟，这个境界的存在，单凭一人便可轻易毁灭数座大城，联合起来，更足以推翻大陆上的一切力量！
谁能为永恒的安全担保！谁能容下这些人？！
——即便他们是教会的最高层也一样。
早先年老的武者们慢慢死去，最后剩下的，也只是这些风烛残年、或许也仅有百年寿辰的老人而已。
然而，人们无法放心，他们有巨大的恐惧和猜疑！
毕竟，没有任何反制之法啊……
如有人在临死之时，贸然发动黑暗动乱，将世界毁坏一空，其余人是会阻拦还是伙同呢……？
同样没人可以保证！
所以，私下里，哪怕要冒极大的风险，凡人们依旧惴惴不安地谈论着他们，每天都在想着他们哪一天暴死！
——而这种现状，当然在发现并不会被察觉或惩罚后，无声中加剧了。
……
杯中，自然是毒酒。
神父和圣徒们无不体验着犹大一般的隐忧。
毕竟，前面这五个人，有些是他们的尊长，是老师，乃至亲生父亲！
然而，此刻，大义席卷了他们……可每个人都无不在咽着口水。
毕竟如果失败了……毫无疑问，他们会瞬间被碾为齑粉。
这些凡人动用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选取了最无味且即死的毒药，曾传闻这种毒药毒死过天血境大圆满的强者。
但是，人们没有注意到，在这些流着虚汗的身影中，有一人却是掩面痛哭。
她是其中一位强者的女儿。
计划进行得出人意料的顺利。
五位天血境大圆满的强者和往常一样随意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
“咚，咚，咚，咚……”
四位天血境大圆满的强者安静地倒下了。
唯有号称“毒皇”的那最后一人，用着不敢相信的目光，满是愤怒地咆哮道：
“天荒神草……？真没想到，你们这些凡人居然能得到这种东西……”
“本座也无法抗衡，但至少，可以用这最后的余力为你们诅咒！！”
“诅咒这所谓光明的生灵，诅咒这胡乱猜忌的万物……诅咒，诅咒这过去的我自己！”
说完，他便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在众人的汗毛倒竖中死去了。
——诅咒？起初所有人自是惊恐万状。
然而，之后毕竟两百年过去了，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老东西临死前放的狠话吧？
也是很久以后，现任教皇才终感安心——
毕竟，天荒神草足以使一个人体内的力量瞬间丧失，再催使其死亡！
没有什么好再怕的了……
教皇一众人的脸上，终于在会议室里浮现出呼哧呼哧的狞笑……
哗——
天下一片哗然。
联合安眠？但真相居然是这种事。
可是……
虽有一瞬的悔罪和恍惚，可凡人们的悼挽也到此为止。
他们这才想起来……
——那是他们本就期望死掉的人。
对……他们理解了教皇等人的动机，乃至，跳动的心脏愈发加速，脸上也一同流露出狞笑来。
对，该死！该死的！！
各色藤蔓在他们体内冰棱般闪烁着荧光，就和晶杖的颜色一模一样。
没有人一个人发现这种变化。
就在这时！
“哔——”
烟雾中的画面完全变了。
不再有谄媚者，出现的仅是暗室内的四个人。
四名天血境强者。
他们的面容蠕动在阴影中，然而，每个人都是一副肃穆的神情。
宗教的教义被轮流传颂，最后，每个人都以手指在胸口一靠，以祷告作为仪式的终结。
“弱化咒令”实现了。
“香舞君，你可做好了觉悟？”
“自然——椿，你没有怕吧？”
“我……？嘿，自然不会。”
“都是几个老东西了，还那么惜命干什么？”
“哈哈，是……”
阴影中的人不断交语着。
有畅快，却也有一种无可逆转的悲凉。
“那么，就决定是明天吗？”
“嗯……我已亲自检视过，我也委托我的女儿，将那可以毒杀我们的药送给了施刑者。”
这时，凡人们想起强者的女儿在事后不久，便被送上绞刑架扭断了四肢。
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神，在渗血的同时透发出鹰一般的光芒。
“……不用通知毒皇么？”
“老毒一向莽撞，又嫉恶如仇……我们这么做，他大概会激烈反对吧。”
“确是，那么……”
“我们明天来一起蒙蔽他的感官。”
画面到此就结束了。
没有一个凡人意识到自己是何时收敛了狞笑。
只有撒尿完后的那种，如同被电流穿过般的感觉。
只有忽然在睡梦中，犹如从高处坠落的惧感。
——一种茫然，磅礴，巨大的……
空虚。
天荒神草？天然存在，可以直接毒死天血境圆满强者的“灵药”？
——别开玩笑了。
史书是伪造的。
况且，即便真的能够做到，天血境强者又怎么可能全无察觉？
谋朝篡位，弃天下太平于不顾？
黑暗动乱？
——开什么玩笑。
不论现在怎样，将来怎样，更远的又会怎样。
但作为从“最初时代”走来之人。
对目视同行者逐渐死去，受到的孤独和怀疑都愈为炽盛的五名强者而言。
所背负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失望，和信仰对自己的召唤而已。
吾王，吾心，吾神……
他们每天所做的最多的，就是在教堂的最顶端。
在日光普照下，跪着，向那无名神像祈祷。
怀疑他们会背叛人类么？
然而，如果……
——他们反而是最爱着人类的呢？
因为爱，哪怕偏见横流，哪怕可以轻易将一切诛杀……
没有选择铲除，没有选择抑止。
甚至在谋杀的心愿诞生时，也仍旧是平安顺遂。
乃至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吐露这些，叫她们忘掉泪声……
亲自去参与这项计划。
欺骗自己的好友，乃至是为了更好的结局……
是为迫使他失去愤怒的机会，和自己一同永葬。
哪怕知道自己的枯骨会被犹大们用犬骨替换，自己的骨殖将被慌张地丢于无尽荒野……
他们也选择这么做了。
是为了什么呢？
——教皇眼中，忽然出现了自己老师那安详、却并不记恨的临终回眸。
……
税，自然也是后来的事情。
新教皇上任后，以“筹集款项”为由向天下征求苛刻的税款。
再以此来募集强者，形成权力集团。
恃强凌弱，让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是谁在错？
苏银站在世界的顶点，即便以他的力量……
那握在手中的，由教皇脊骨中抽出来的“黑髓”，也没能一时碎掉。
何等坚硬……
“罪植……”
人们凭空适应了魔法？凭什么？
就是这心中，集体公允的罪恶。
看清了一千二百年一切的他。
以及那个以额上的金色竖眼，看到了某种“未来”的苏银。
在想的是……
【预言】——这个能力难道不会失效么？
在系统否定回答前，他都是如此期望的。
在一路上，系统和他说了很多，苏银自己也想了很多。
——但毕竟是要回去了。
是要以这种方式前进下去。
而面对眼下这个无药可救的世界……
“天魂泯灭！”
苏银无所顾忌地朝天空施加着自己的能量，直至油尽灯枯为止，还在不断吸收着万物，乃至圣殿、石像都完全枯败为荒槁。
他也爱着人类么？苏银这么问自己，然后闭上了眼睛。
白光就此淹没掉世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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