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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严站在城头,遥遥望去,只见舰船并不多,约莫五六艘,乘风破浪,速度极快,桅杆上旌旗迎风飞扬,上书一个‘汉’字。乃江汉大营水师。
江汉大营?田让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震,“那不是魏将军所署?”
魏西陵麾下的飞羽营轻骑天下闻名,相比之下,江汉大营水师则显得不为人知,极为低调。
“魏将军也来吗?”田让忍不住问道。
高严道,“不知。”
他确实心里没底,舰船只打江汉水师旗号,而不打魏字旗号。魏西陵此举似乎别有深意。
片刻后,城门缓缓升起,舰船鱼贯驶入港中。
夜幕降临,城头上已燃起了火把。
火光下,魏西陵容色冷峻,寒烈的江风荡起他身后厚重的披风猎猎翻滚。
田让跟在高严身后出营,暗暗观察,心中颇为吃惊。相比于他一直以来想象须髯如戟的形象,魏西陵清俊冷冽,而他身后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副将。面色深沉,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俊美中带着一丝忧郁。
高严迎上前道,“魏将军,晋王,此来是否是为潜龙局之事?”
魏西陵道:“并非,近日收到斥候回报,江陵一带出现不少渔船。”
“渔船?”高严蓦然怔了怔:“冬季休渔期间,如何会有成队的渔船?”
“莫非是水贼?”田让插话道。
魏西陵静静看向他。
刹时间的目光对接,田让心中猛地一震,手心都渗出了汗。
“继续说。”
田让深吸一口气道,“京城一带常闹水贼,这些人熟稔水性,驾赤马舟,在江上来去如飞,有时还和东瀛人勾结,打劫过往的客商,常常杀人越货沉船,为患不亚于广原岭的山匪。”
高严忧心忡忡,“此番潜龙局的宝船上珍奇甚多,该不会有水贼胆大妄为,要做这笔买卖?”
袭击楼船,劫掠珍宝,当然还有船上的帝王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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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头还是有点晕,浑身疲乏无力,晕船的症状依旧在,看起来他这个娇病的壳子是真的禁不起折腾。
其实西征回来这半个月,谢映之包揽了府中内外所有的事务,他除了隔三差五要上个朝,其他时间基本赋闲在家吃吃喝喝,结果没养胖,身体倒是养得更娇气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和北宫达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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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来了,这豪华游轮上有没有健身房?
他绕过彩漆云母屏风,就见谢映之和容绪正在案前悠闲地在下棋。
一见他睡眼朦胧地出来,容绪立即站起身,娴熟地掏出梳子,上前细致地给他梳理睡得毛扎扎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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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绪对他这卷发爱不释手,丝丝缕缕地收拾妥帖了,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玲珑的红玉髓发簪。
谢映之好奇地探手取过: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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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映之闲闲把那蝴蝶搁下,“这不合宜。”
他一身孔雀绿,配个玛瑙红的蝴蝶结,画风太妖娆。
容绪道,“否则发间单调了。”可惜了这水波般的长发。
“也未必。”谢映之闲散地取过梳子,随手在他额前轻挑出两缕发丝宛转垂下,掩映着他眼梢一点灼人的小痣。
容绪看得一时收不回神,主簿先生真是妙手。但是,这样放他出去,怕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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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而言之就是调戏。
容绪冷汗:你不怕他当场炸毛打人吗?
谢映之微微扬眉:所以容绪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得先教他怎么和宾客相处?
容绪低声道:“调\\教?”
这几天相处下来,容绪发现这位沈先生似乎是同道中人,手法更为高妙,花样更为繁巧,尤其让容绪看不透的是,他明明什么都懂,却又是一副纯然无瑕的样子,无论怎样暧昧的举止,他做来却似行云流水般自然,连容绪都搞不懂,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容绪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悄声道:“主簿先生以为该如何?”
谢映之显得意兴阑珊:“容绪先生精通此道,何须问我?”
这一说,容绪面有难色,你家主公有多凶你不知道吗?
谢映之道:“子衿性格温恭柔善。”
容绪眉头抽搐不已:萧?段潞停磕闶遣皇嵌运?惺裁次蠼猓
“不瞒先生说,为了博子衿欢喜,我挖空心思送他奇巧玩意……”
谢映之心中冷然,知道你都送了些什么。
“容绪先生送礼要投其所好,不然适得其反。”
容绪耐心求教:“所以,主簿先生以为,子衿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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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游船上的雅间极为考究,以云母屏风和霰花纱幔相互隔开。灯火阑珊之下,游廊上华带如锦,衣冠如云。透过雕花的舷窗,还可以观赏窗外的烟笼寒水,一江月色。不时有乐舞声盈盈入耳,颇有旧时秦淮的风月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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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绪笑道:“这里的酒可就多了,寒潭香、秋露白、罗浮春、采薇客,还有猴儿酿,子衿可有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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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绪抚袖斟酒,边道,“此酒名为秋露白,深秋的清早,采集叶尖滴落的露水,以此水酿制,其酒清冽甘纯,入口醇润,芳香恒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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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绪又取了第二壶,“这叫作猴儿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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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他是只顾着好吃,至于这菜、这酒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由来,他一概不问,吃完就忘了。
容绪啜了口酒,慢条斯理道,“深秋果熟之时,山岭中的猴子就将采摘来的野果藏于树洞囤积起来,以备过冬食用,若找到这样囤积果品的树洞,就将其密封起来,等到冬天过尽,冰消雪融之季再取出来,野果在干燥阴凉的树洞中密封后发酵,成为果酒。此酒可遇而不可求,也叫做百果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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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酒是猴子酿的?”他好奇道。
容绪笑道:“是酒坊仿造此法酿造的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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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绪看他放松地窝在一堆锦垫里,眯着眼睛,两颊渐渐上染了微醺的酒意。
“容绪先生喝过葡萄酒吗?”
容绪道:“年轻的时候在御宴上倒是尝过,西域进贡的酒。此后兰台之变烽火燎原,繁华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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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举措啊。”容绪神色一震,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巨大的商机。
“如此一来,尚元城的财货也可直抵西域各国,西域的宝石、黄金、香料也能直接进驻尚元城的商铺,但是前往西域路途遥遥,需要在凉州建立用于货物中转的商镇。”
他眯起眼睛,“容绪先生有兴趣在凉州以北再建一个尚元城吗?”
所以,投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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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两年备战,他实在没有余暇开发刚刚打下来的北狄领土。而且他军费都捉襟见肘,更没有银钱往里投资。
但如果放置不管,很快就会被其他的游牧民族占据,曹璋铸城虽可,但是大城建造起来需要有人口商户入驻。把这沧州城打包给容绪,就一并解决了这些问题,而且萧?痘褂幸徊阌靡猓?褪歉?跫遗壮稣饷匆桓鎏鹜罚?臀饔蚋鞴?錾?猓?饫?缶痛罅耍?唤隹梢岳?M跏希??且步?R?跏系淖⒁饬Γ?加盟?呛艽蟮淖试矗?沟谜饬侥昴冢?盟?歉??俚仿摇R员U现性?奈榷ā
所以,他出土地,王氏出钱给他开发西部,沧州城建成东西枢纽之后,利益均分,就那么愉快地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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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开通丝绸之路。”萧?兜溃
容绪见他慵散无骨似的倚在一堆锦垫里,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绕着水晶流苏玩儿,白皙的脸上有轻微的酡红,一双隽妙的眼睛烟波流转、潋滟迷离,容绪不由就看得心猿意马起来,目光不禁落到他腰间的玉牌上。
他平坦的腰腹间流畅的线条将锦袍上的孔雀翎羽展露无遗,羊脂美玉衬着翠羽流苏,碎珠乱雨般泼洒在锦袍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彩胜……
容绪再好的定力也忍不住了,趁着几分酒意上头,想起先前和谢映之说的话,谆谆善诱道,“子衿,这潜龙局上,我还得教你些东西…是你主簿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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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馥郁浓重的幽檀香伴随着成熟男子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绵密地围绕住了他,一只手悄然探进了他袍服下摆,动作优雅轻佻,指法娴熟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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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一脚踹翻桌案。案上的酒盏泼溅了出去。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正在想现在揍容绪一顿算不算是酒后失态不追究责任?就听到外头轻轻柔柔地‘啊’了一声。
但是出于良好的仪态,那声音很轻。不像惊呼,倒像是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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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空间有限,这雅间和游廊就隔着一层珠帘的距离。坐在雅间里,能看到游廊上华服如云,自成风景。
就见雪白的裙裾前滚落着一个酒杯,裙子的下摆有明显的泼溅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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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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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紧起身步上前去,刚要向那姑娘道歉。
就听到廊上围观的宾客中一道声音传来,“你怎如此无礼?”
这声音有点熟悉。萧?恫挥苫赝芬豢矗?故撬疹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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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钰的目光挑剔地一寸寸打量着他,从秀致的脸容到华丽的孔雀袍服,最后停留在他腰间坠着的白玉牌上,不屑地轻嗤了声,扬眉道:“陪客?”
因为周围喧嚷纷杂,萧?睹惶?宄?
“你既然以色侍……”苏钰刚要脱口而出,又考虑到身边的女子,似是怕辞色污了她耳目,转而质问道,“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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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被人骂惯了,脸皮也够厚。但在姑娘面前被人这样指摘,滋味还是不大好受。转念一想,他也确实把酒泼脏了对方的裙子,活该挨骂。
只是苏钰骂的太内涵,他一大老粗听不懂。
“怀玉,”那女子出声道,“人皆有不顺遂之时,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她的脸上带着面纱,若轻烟晓雾般宛然出尘。忽然给萧?兑恢炙圃?嗍兜母芯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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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廊外,船舷上,晓月初升。
“怀玉,你怎么没回颍州?”女子问。
苏钰满腹心事道:“我想来潜龙局见见世面。”
那女子轻叹:“你是来找我有事的罢。”
苏钰被说中了心中所想,咯噔一下。
前番,他因为擅离京城,干扰了秋狩江浔的布局,间接造成了秦羽出事。之后,谢映之让他回颍州。
可苏钰不甘心这样回去,南下玄门他则是不敢。因为卫宛在那里,卫宛向来严苛,玄门弟子可能不怕谢映之,但都怕卫宛。
苏钰之所以没去玄门找她,也是因为怕遇到卫宛。
她轻柔道:“你把家传的珍器当做彩胜,为了在此见我,所为何事?”
……
片刻后,她回到客房,走到客舍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泠泠琴声,曲调悠远,曲意高旷,时而浩荡若大江入海,时而绵绵似春风化雨。
她悄然走进去,无声无息掩上门。
案头烛火盈盈,照着一盏茶,一炉香,一架琴。
琴声悠然而止。
谢映之抬头,微笑道:“多年未抚琴,技艺生疏,师姐见笑。”
那女子淡然地取下遮面的纱巾,烛火下,那是一副皎若清霜,香含秋露般秀丽的容颜,绰约飘逸,恍若姑射仙子。
清光洒落,她和谢映之隔着琴案相视,一个如空谷幽兰,一个似濯水青莲,气质怡然相近,这一坐一立间,恰好似一双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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