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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一幕，满朝文武全都怔住了。
他们缩着脑袋，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样的事情太过离谱而又魔幻了。
明眼人都知道是杜氏自己作风不检点，可宋兴却把这一系列的过错怪罪给一个九岁的孩子。
难不成宋澈还能逼着杜思秋爬上太子的床吗？
沈建业望着台阶下那个熬过了大理寺百般折磨的男孩儿。
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带着无穷无尽的淡漠。
鲜血顺着结了痂的头发缓缓淌落。
男孩儿的眼神空洞又麻木，仿佛那一巴掌不是打在他的脸上。
不知不觉的，沈建业想起了九岁的沈荣。
一身大红的长袍，意气风发，是个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郎。
文德圣皇后疼爱这个儿子，他更是把沈荣捧在心尖尖里照看着。
沈荣是一个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
可而今，这个儿子为了自己的私欲，却硬生生地毁坏了一个九岁孩子的家庭。
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该是一个多么凄惨的悲剧。
更何况，两年前的宋澈也是临江城内家喻户晓的文曲星转世，也是别人口中有着远大前程的孩子。
那时候，宋小将军与庶女杜氏还是令人艳羡的一对璧人。
一股浓浓的愧疚感几近将沈建业湮没。
他的儿子毁了别人儿子的一辈子。
“宋兴，你别忘了，宋澈他才九岁，他还是一个孩子！他亲眼目睹杜氏沦落成这个样子，他的心里难道不痛吗？传朕旨意，宋澈告发废太子淫乱一事有功，封宋国公，特赐黄金百两，宋府作为宅邸。宋义教孙有方，封镇国公。宋兴你好好的在三川城反省反省。退朝吧。”
沈建业缓缓站起身子，衰败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落寞。
很快，废太子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而传闻中通敌卖国的宋兴却只是被贬了官，左迁至三川城。
其间的迂回曲折、弯弯绕绕，平民百姓自是不甚清楚。
只有坊间时常流传着，废太子与离国勾结，暗算宋家不成，到头来把自己的太子之位折腾没了的传闻。
民间对这个传闻将信将疑，但宋兴叛国通敌基本上可以确认是谣言。
沈去晦下了早朝便带着沈安瑜和沈望前往宋府探望。
这一仗打的实在是漂亮。
不仅没有引起沈建业的疑心，还成功地扳倒了沈荣。
前世最大的障碍，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扫除了。
这一点，一直让沈安瑜以为生活在梦里一般不现实。
沈荣不仅有着庞大的势力，还有雄厚的母族作为依靠，更为重要的是，皇爷爷极度偏爱他。
她本以为寿春一战至多能让他失宠，谁曾想，不过短短两日，原本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今就成为了一个庶人。
本应该值得庆祝的事，但宋府的氛围并不算好。
沈安瑜一进门就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息。
四年前那个破败的府邸被宋义收拾的干干净净，窗边贴了很多人型的剪影。
每一个贴心的小举动，都能在其中感受到一丝丝人间烟火气。
可惜的是，宋兴和宋义两人都板着脸，似是互相看不顺眼。
按理说，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这与她预期中想象的不一样。
小姑娘缩在沈去晦的身后，堪堪探出了一个脑袋。
她环顾四周，终于在角落中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儿。
沈安瑜呼吸一滞。
那是，宋澈？
男孩儿身着白色的长袍，裸露出来的肌肤没有一块是好的。
地上堆满了红色的纱布和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衣裳。
红与白极致的反差，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臣参见康王殿下。”
宋义瞥见了门口的沈去晦，连忙起身行礼。
而一直坐在角落中默不作声的男孩儿，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起了身。
他步履匆匆，似是想要躲避着谁。
就在宋澈踏出门槛的一刹那，沈安瑜伸出白嫩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男孩儿宽松的衣袖。
沈去晦见状，俯下身子用着哄孩子的语气，轻抚着女孩儿的头道：
“安瑜，你带着宋澈哥哥出去玩儿，好不好？”
沈安瑜乖乖点头。
她拉着宋澈径直走到了内院。
曾经空荡荡的内院种满了花花草草，中央还修建了一个凉台。
秋日枯败时节，这里却盛放着大朵大朵绚丽多姿的秋海棠。
饶是如此，沈安瑜的心仍是跌落至了谷底。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女孩儿扶着男孩儿坐上了凉台。
宋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忽的感受到了手背上掉落下了几滴雨珠。
雨水滚烫，烧得他的心尖都是一片的灼热。
不过，今日无雨，哪里来的雨珠呢？
更何况雨水冰凉，又怎么会是灼热的呢？
宋澈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身子微僵，心都停了半拍。
大理寺的十八大酷刑，都没令他畏惧过，可如今，他却心慌的不行……
“郡主，别哭。”
男孩儿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白净的帕子递给了旁边的女孩儿。
沈安瑜没接。
她好不容易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把他治好了一点点，不过一个晚上怎么就变得比以前还要糟糕了？
上辈子的宋澈，也受了大理寺十八酷刑。
出来后他面对的是被满门抄斩的宋家和已经改嫁的杜思秋，那个时候的他一个九岁的孩子又是如何一个人熬过这段艰难的岁月？
她也不知道哭的是宋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还是哭的是他上辈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面对着这个世界汹涌的恶意。
“宋澈，你疼不疼？”
沈安瑜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
怎么会不疼呢？
定是疼坏了。
自小她摔破了皮都是要哭好久的。
可宋澈如今的模样，毫不夸张的说就是被打的皮开肉绽了……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丝丝哭腔。
话里话外溢满了关怀与心疼。
“不疼，一点也不疼。”
宋澈小心翼翼地拿起帕子为女孩儿擦拭着眼泪。
因着他看不见，一张帕子在干燥的脸颊处擦来擦去。
隔着一层布料，他都能感受到小姑娘弹性、滑嫩的肌肤。
沈安瑜有些生气。
她往后退了一步。
男孩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原本灿烂的世界顷刻间一片灰暗。
他甚至能感受到绽放的蔷薇一朵朵的枯萎、凋谢，最后只剩下被乍起的狂风摧残的不堪入目的世界。
就连她，也讨厌他了么？
是因为他长得太丑了吗？
还是因为他是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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