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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凌乱又慌张的步子慢了下来，竟是有些不敢靠近那隐在树荫间的白色。
小鱼向来养的精细，就算是在正常的情况下看起来也是又大又肥的一只。
眼下那一坨缩在一起的白团子却是看起来无比的单薄和瘦小，甚至她两只手掌都能将其握住，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的小鱼该有的体型。
可那熟悉的毛发颜色又无不提醒着这就是小鱼的皮囊。
沈安瑜顿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是不敢靠近。
她的心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脚下的重量忽地感觉有万斤重一般。
“公主，您怎么不走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莲儿一边驻足转身望向身后的白衣少女，一边弯下腰伸出手探进了隐蔽的树荫。
入手便是滑腻的触感，莲儿疑惑地将那一坨滑腻的东西拿了出来。
阳光之下，一张被洗的干干净净的猫皮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猫皮被剥的十分完整，没有沾染上一块多余的脂肪和白肉，猫毛也在长时间的日晒之下恢复了往日的柔软和干燥，没了潮湿、软腻的触感。
“啊！公，公主，这，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是滑滑地？”
莲儿吓得将手中的猫皮扔了出去。
沈安瑜没吭声，刚刚还是带着淡淡的粉色的肌肤，忽的变得煞白。
她怔怔地望着地上那张完整的猫皮，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发抖了起来。
明明是春日的暖阳，可她却分明地感受到了千年雪山般的寒意，直接凉到了心底。
八年的相处时光，让她能够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个猫皮就是小鱼的。
小姑娘向来清澈的杏眼，第一次变得茫然无措，甚至还带着滔天的恨意与怒火。
少女缓缓地蹲下身，一双葱白如玉的手将猫皮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
颗颗泪珠如断了线一般的奔涌而出。
到底是有多么残忍的刽子手才能将那么可爱的小猫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死前，她的小鱼到底受了多少的欺凌与折磨？
她甚至不敢想象那样子的画面，光是想想，她就已经难受的几近不能呼吸。
沈安瑜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崩溃的境地。
她从来没有想过谁会和一只猫过意不去。
就算是再厌恶她，为何不能冲着她来，而是冲着一只年迈又弱小的猫儿来。
在民间，流浪猫的寿命本也就五年左右，在记录中家养猫活的最长也才十五年。
她的小鱼本就步入了老年，那残忍的刽子手为何就狠的下心来对她的小鱼做到如此地步？
她还指望着小鱼能在她与宋澈成婚的那天做证婚人。
可是现下却是一具完整的尸骨都留不下。
少女紧紧地攥住双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血肉之中。
她捧着那张猫皮，一点点地揽入了怀抱中，甚至整张脸都陷入了软腻的毛发中。
莲儿望着自家公主不对劲的样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那滑腻的触感分明是小鱼的皮！
她望着自家公主失魂落魄的模样，沉默着站在少女的身旁。
公主生性喜静，每每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最不希望的便是有人打扰，也只有小鱼能疗愈她的心伤。
两年前柳民安的逝世就是小鱼陪伴了大半年才稍稍缓过神来。
在过去的两年里，公主偶尔愿意接见的只有柳传志一人。
在公主看来，是她亲手断送了柳民安的命。
于公，她是大义灭亲，算得上是安朝的好公主，于私，她却是杀了外祖父唯一的一个儿子。
她的公主并不是一个圣人，在黄昏落霞时，也会抱着柳民安送的夜明珠默默流泪。
公主并不后悔做出的决定，却常常对柳传志感到愧疚难安。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才亲手送走了最亲爱的舅舅，现下又要亲眼送别最爱的猫。
好不容易花了许久才走出的悲恸，却又要再一次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
她甚至已经可以想到公主看似默默流泪平淡的外表之下，内里已经崩溃、绝望到了什么程度。
她倒是希望公主可以歇斯底里地哭出来，因为有时候沉默反而才是最恐怖的。
江蓠站在主仆二人的身后，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沉，藏于袖中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的紧紧地。
被烧得不成模样的左手瞬间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可他还是不松手，仍旧紧紧地捏着。
不知为何，望着沈安瑜心死绝望的模样，他的胸腔忽然传来了强烈难忍的疼痛。
为何会这样的痛呢？
明明计划完成的天衣无缝，可他的心为何会这么痛呢？
他心心念念的娇花好像一瞬间就枯萎了，就好像失去了求生的本能一般凋零的干脆又利落。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要把这娇花禁锢在后院内，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会不会干脆直接化作一阵灰，消失的无影无踪？
记得幼年时他也曾养了一只小小的兔子，两只大大的耳朵自然垂落。
白白的，软软的，还特别粘人，十分的讨人喜欢。
结果呢？
在领养小兔子的第二天，那个女人就亲手把小兔子的尸体扔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年他才三岁。
望着兔子软软的瘫倒在血泊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来势汹涌的恶意。
他不记得他当初窝在被窝里哭了多久，只知道到了最后整个人都已经直接麻木了。
从那以后，万事万物都已经挑不起他的喜怒哀乐，甚至也不敢再表露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喜欢与偏爱。
生活于黑暗中的人，没有资格说爱情。
因为，他的喜欢会给他喜欢的事物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所以啊，像他这样挣扎与生死之间的孤狼，从不会陷于这样无望的情爱。
这猫死都死了，何须要这么伤心难过？
世上的猫这么多，又不是只有这一只。
他甚至可以为她花大价钱买回来千、百只一模一样白色毛发的小猫。
更何况他也只是想要把喜欢的事物珍藏起来，这难道也有错么？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余年，他前半生一直活在极度的黑暗之中，现如今难得的碰到了一个喜欢的人想要好好地宠爱，这难道也是有罪的吗？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松手的。
无论过程如何，最后沈安瑜都会成为他的皇后。
江蓠从最里层的荷包中拿出了一张没有被烧毁的干净帕子。
他弯下腰，拿着帕子细细地为少女擦拭着眼角的泪珠。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这是白日里忽然伤人的那只小猫嘛？公主不哭，若是公主不嫌弃，江蓠可为公主买来许多一模一样的白色小猫。”
沈安瑜闻声抬起头，一双泛红的星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少年那张无辜到极致的脸。
面对少年的亲近和温柔的关切，她也不躲避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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