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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庭被锦泱笑的脊背发凉，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锦泱笑中仿佛淬着寒冰，“李大人也知道朝廷之艰难，实在拿不出银钱，可战事迫在眉睫，李大人心怀天下又学富五车，想来不输于先人先人，定能凭借独特的魅力，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庭傻眼，不等锦泱话落，便高呼出声，“娘娘此言何意？老夫一介书生，又年事已高，长途跋涉暂且不说，古往今来哪有空手去与那虎狼般的瓦剌人议和的道理？娘娘若此般强人所难，老夫请乞骸骨。”
锦泱高高的在上乜眼，“原来李大人也知瓦剌人如狼如虎不敢面对，那我边城手无寸铁的百姓便可面对？真是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了，乞骸骨是吧，哀家准了！像你这种人，哀家多看一眼都觉得作呕！”
李庭万不成想锦泱竟答应如此之痛快，言谈间更是对他贬低非常，这般灰溜溜的被骂走，他一世英名岂不是尽数被毁？
“老臣自然不如九千岁容貌俊美，得太后娘娘心欢，但老臣句句皆是肺腑之言，一片赤忱，边关战乱已久，尾大不掉，年年都要有大笔的银两耗费在军费之上，已成累赘，如同鸡肋，割城之事，乃百利而无一害！”
不提陆寅还好，一提便引得锦泱怒火升腾，此刻竟还有心思贬低陆寅？
简直……不知死活！
锦泱平复心思，她敛了假笑，面上不加掩饰的鄙夷，“李大人之言，哀家必会如实转告九千岁。”
李庭原是朝中老人，自然知道陆寅手段，若此刻他在朝，他必是不敢讥讽陆寅的，可没想到太后竟毫不避讳的默认此句，甚至还要转达?
可满殿朝臣的注视下，他又不愿反悔低头，因而便梗着脖子认下，“即便九千岁在此，老臣也是这句话！”
锦泱懒得搭理兀自强撑的李庭，转头面对大殿，渐退一点弱意，整个人莫名带着一股强势的气场，她昭昭的眼在殿内环一圈，红唇轻启，“可有人与李庭意见相同的？”
明眼瞧着上者无意割城，此刻谁还能站出来惹不痛快，因而殿内一片静悄悄。
锦泱鼻腔轻蔑的笑笑，扫一眼李庭，“在座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士，学问比哀家多的不知几凡，应该都知道苏洵之六国论否？
她顿了顿，随口点了一个之前赞同李庭议和的官员，“郭卿家，你知道吗？”
郭乾冷不丁的被点名，他知这会儿乃是太后清算，可有什么办法呢，于是躬身出列，背诵道，
“知道，六国论有言，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
锦泱的视线又落在下一人身上，“董卿家可知？”
“臣……知道。”
“那柳卿家呢？”
“臣……惭愧。”
最后，锦泱问回李庭，“看来，只有你一人不知道呢。”
李庭张了张嘴，最后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刚愎独断，妇人之见！
当初他是看在皇后广开言路善于纳谏，而卫家乃真正的清流文臣，支持她儒家必然鼎盛，文臣地位同样也会更进一步，没想到，如今才不过两年，竟昏聩至此！
变得好战暴虐，与那阉奴坑壑一气，实乃辱没斯文，辜负他们一众文臣当初支持之恩。
李庭越想越气，官位没了不说，还被人指着鼻子骂，现在又拿区区六国论出来侮辱人？
于是他再忍不住，腾的一下站直身子，腰背直如松柏，“有些话老臣藏在腹中许久了，今日要一吐方快！娘娘不觉得您太过信赖阉宦吗？轻易便将二十万大军交给一个从未领过兵的阉人？若主帅是任何一个将军，臣今日就不会说出割城之事！陆寅狼子野心，如今一去如虎归山，若出了什么岔子，娘娘乃千古罪人也,万死不及也！”
“大胆！”
“放肆！娘娘如何岂是你能定论的？”
李庭觉得此刻自己一如当年舌战群儒的诸葛孔明，他冷笑道，“非是我定，乃是天下人定，后世人定！娘娘若不想遗臭万年，皇上被怀疑血脉，便杀了那陆寅，以正朝纲！”
殿内熏香丝丝，纠缠不止，从狻猊鼎炉的缝隙中钻出的两缕烟丝绞杀纠缠在一起，肃杀紧张。
能从先帝顺利过度到这个时期的，哪个敢提皇上血脉之事？
哪个敢招惹九千岁此人？
虽自打太后理政后九千岁几乎不管朝中事，但并不代表那位不凶啊？！
原本太后并未太过为难这李庭，不过顺着他意撤去官职，可如今当众说了这些，不单自己性命，连家小都要遭殃，图什么？
她不愿割便不愿割，愿意重用陆寅便重用陆寅，与他李庭有何关系？
真是……不知所谓！
果然，锦泱怒极，她姑且算了，可天子之威，怎能被冒犯？
“遗臭万年？哀家看李庭你才是遗臭万年！今日你这未战便怯，胆小如鼠必定会流传史书，而你的子孙后代则要为你今日的冲动而付出代价！”
李庭讥笑，“那太后娘娘逼迫老臣去瓦剌王庭挑衅，也必会流传史书！”
“史书流传又如何？你瞧哀家可是在乎？”锦泱半转头，将头偏向记录官员，“传旨，文渊阁大学士李庭不敬皇族，殿前失仪，不配为学子之表率，着令锦衣卫抄其家免其职，流放岭南，三代内不准科举，不准踏入京城半步！所著书籍，尽皆查没。”
锦泱畅快极了。
不是想靠着剑走偏锋留名青史吗？
好，今日她便成全了又如何！
而且，岭南山高路远，她并未打算这样就轻易放了这老东西。
陆寅不在，她自然要保护好祈安，所以，她绝对不会让李庭活着走到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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