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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菱再度登门拜访时，从眼眶微红的凌晓晨口中得知了白九幽已经离开的消息。她惆怅良久，知道紫霄界只能依靠自己了。
不过如今的紫霄界凝聚力已经今非昔比，许多修士，家族乃至宗门都放下了往日的仇隙，毕竟在整个紫霄界生死存亡之际，他们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五域各地，都能看到修士们一同训练的场景，许多凡间将领主动请缨，将毕生积累下的兵法经验传授给修士，虽然仙凡有别，但万法总有共同之处，这些凡间兵法在战争中但凡能取到一点作用，也许就能挽救数百乃至数千人的性命。
紫霄各处，人间百态。
有人祈祷着外族不要降临，战争不要发生；也有人垂头丧气，放弃了修行，回到家乡陪伴亲人；甚至还有绝望者跃下山谷，就此长眠。
乱世将启，人人自危。
时间一晃而过，战争的降临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天空之中，一道道血色的裂痕再度被撕开。
五域上空，数道触目惊心的血色痕迹裂开。
界壁被撕裂的瞬间，驻足在石塔上的紫菱便立刻下达了相应的指令，一时五域皆动。
稚七驻足在界外，冷眼注视着这一切，这一次碍于人妖两族曾经订下的规则，二元境修士不可踏入紫霄界。
就算如此，他们稚家麾下最弱的一元境兵士也足以碾压一个下界。
这一天，五域的裂痕之中，数万蛇头人身的外族大肆入侵，紫霄修士们以命相搏，誓要守卫家园。
这一天，五域血雨倾盆，无数修士的尸体坠落，有紫霄修士，也有东陵修士。
这一天，无数宗门家族覆灭，他们举族之力，奉献出一切，只为了保护养育他们的紫霄。
战力悬殊，即便一次次奇迹在紫霄发生，一个个传奇人物升起再陨落，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紫霄终究还是落入了下风。
南域。
满目疮痍，遍布残肢断臂的战场上，一位重伤的将军撑着虎戟，他脚下的蛇人尸体已经堆成小山，身上每一道伤疤都是他的荣耀。
天空的裂痕里，再度飞出难以计数的黑点，那是稚家蛇人的援军。
他们又来了。
赵虎撑着身体仰起头，口中发出一声摄人心魄的虎啸，将意图进犯城池的敌人吸引而来。
“赵将军！”尸堆旁，一位失去了右臂的修士咬牙站起，他脸上都是血污，看着摇摇欲坠的赵虎，他眼角有泪滑落：“撤退吧，你不能再战下去了！”
身形摇晃，赵虎摇了摇头：“他们都死了，我又怎能独活？”
“南域需要你，紫霄需要你，你不能死！”那独臂修士咬牙爬上尸堆，伸出缺失了二指的独臂，死死抓住了赵虎残破的铠甲。
有血从铠甲里流出。
独臂修士恳求地呐喊道：“你已经动弹不得了，留在这里就是送死！”
他的怒吼唤醒了赵虎的理智，赵虎身形摇晃，已经记不得自己在这里守了多久。
可他知道背后的那座城里，还有上万没来得及逃走的凡人在担惊受怕。
“我不能退。”
赵虎用力将独臂修士推开，独臂修士一个踉跄摔下了尸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他喘息着，充血的瞳孔里映着赵虎的背影，喉咙里发出哀求般的轰鸣。
蛇人援军的一支小队注意到了这里，小队长命令其他人继续前进，独自一人落下，看向那人族将领脚下同伴成堆的尸体，他目露愤恨与杀机，就要将赵虎斩杀。
赵虎用尽全力，想要展开领域，却已经无法做到。
他握紧了虎戟，毫不退缩。
就算是送死，也不能退！哪怕多坚持一息也好。
就在这时，尸堆下面，赫然有一双眼睛终于睁开，他脸上满是血迹和泪痕，眼底布满恐惧和犹豫。
他咬着牙爬出尸堆，掌刀用力切在赵虎后颈，将他击晕。
他一把抱住了重伤的赵虎，周身爆发出元婴巅峰的灵力，疯狂跑向远处。
“追！”蛇人小队惊怒，他可是元凝巅峰，绝不可能放跑了两人。
然而途经尸堆时，蛇人小队长忽然觉得脚下一痛，定睛看去，竟有一个独臂修士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随后他目中露出愤然，身躯猛然膨胀。
“和我共赴黄泉吧！”
“轰！”
听到身后传来的爆炸声，金狂痛苦地发出一声嘶吼，他的泪水已经流干。
他憎恨自己的软弱，憎恨自己的无能，憎恨自己没有勇气像个男人一样在场上杀敌。
他只能躲躲藏藏，目睹着紫霄修士和凡人接连死去。
可是他始终无法克服畏惧。
此刻他留存的灵力毫无保留，近乎发泄似的扛着赵虎一路远去。
他知道，这座城市里的凡人，很快又会沦为那些蛇人的口粮。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一日后，山间某个洞窟之中，火光摇曳，金狂满脸麻木地炙烤着一只野兔。
他没有心思放任何调料，只是木然地将其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半连骨带肉塞入口中，嚼得咔咔作响，另一半放在了昏迷的赵虎身旁。
昏迷了十二个时辰的赵虎眼皮颤动，缓缓苏醒了过来。
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睁开双眼，看到了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被血侵染的布条下，是一些被嚼碎的药草。
只是一动，全身便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但赵虎只是皱了皱眉，就坐直了身体。
他看到身旁一位微胖的修士正在木然地咀嚼着，看到他苏醒，微胖修士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
“赵将军。”他转向赵虎，眼中无神。
“为什么救我？”赵虎低下头，痛苦地质问道。
“我……不知道。”金狂扔掉了木棍，捂住了脑袋蜷缩起身体。
“你为什么救我！”赵虎怒喝一声，身上的伤口再度溢出鲜血。
“呜呜，呜呜呜……”金狂只觉得胸口堵住了什么，低声抽泣起来。
听着他的哭声，赵虎一怔，他注视着即将燃尽的篝火，愤怒和自责也在渐暗的火光中一点点消弭。
他没有错。
“抱歉，你救了我，我还这么对你。”赵虎语气极为沉痛，他本想和战友们同生共死，结果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苟活了下来。
金狂哭的更大声了，如同一个委屈无助的孩子。
他天生胆小，在毒沼面对那些毒蚊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找回了勇气，可是当天空被撕裂，一个个比他强大太多太多的修士战死在他面前时，他退缩了。
此时他多么渴望师尊能在他身边，可是他听说白九幽已经走了。
他知道师尊拯救了整个紫霄，可那只是片刻罢了。敌人还是来了，他们肆意屠杀，吞噬，烧毁……
“我们注定失败，所有人都会死。”金狂哭着说道。
听到这句话，赵虎握紧了拳头。
“把头抬起来！”赵虎严厉的声音吓了金狂一跳。
金狂擦了擦眼泪，看向伤口渗血的赵虎。
“你的伤……”
“这点小伤算什么，既然我还活着，就能杀更多的敌人。”赵虎伸手抚摸着身旁破损的铠甲，目中露出战意。
金狂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半晌，他从怀里取出染血的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一块又一块黯淡的玉石。
他将这些命魂玉排列在身前，念叨起一个个名字。
赵虎看着这一幕，知道每一块命魂玉背后，都是一位为紫霄献出生命的修士。
“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人死了，很多人。”金狂此刻只感到极为悲哀。
赵虎叹息一声，拾起一旁的柴火，放进了将熄的篝火中。
“逝者已矣，放下吧，只有向前看，才有希望。”
他也曾经历过金狂这种时期，可若是绝望的话，就再也不会有希望了。
眼看火苗一点点放大，他主动拿起那半只烤兔子，在残酷的战争中，所有灵石早已用尽，而身上的伤势太重会影响灵力的恢复，若是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吃东西。
“向前看……”金狂看着他用力咬下一块焦黑的肉咽下，被他的举动所感染，心脏仿佛再度搏动了起来。
他看向自己的染满鲜血的双手：“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
“你救了我，不是么？”
金狂一愣：“我只是……”
“对我而言，你给了我向前的机会，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赵虎又咬下一块肉，如同发泄似的吞下。
可我只是带着你逃走了，逃走自然不需要什么勇气。这句话金狂没能说出口。
“你是个善良的人，我知道你想杀敌，想保护所有人，但你的修为太弱，你做不到，所以你才害怕，你才恐惧，不是吗？”
金狂目光闪躲地点了点头。
“你保护了我，你救了我，你做到了，你并不懦弱。在这个世界，没有力量的人想要活下去，逃走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你才能活到今天。”
正是因此，金狂才背负了如此之多的痛苦和愧疚。
赵虎露出微笑，伸手拍了拍金狂的肩膀：“在这种乱世里，永不言弃的活下去，就是莫大的勇气。”
金狂张了张嘴，泪水再度涌出。
“紫霄还有希望，正是因为有你我这样的人在，抗争和延续就是生存的法则，永远不要放弃，既然想要保护所有人，就去做吧，你能救我一个，就能救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你在战场上也许杀不了几个敌人，但我可以，你要记住，今天以后就算我注定战死，我杀的所有敌人，都算你的份。”
金狂心中颤动，久久不能言语。
黑夜褪去，黎明的光辉洒进洞窟，赵虎伸手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
“南域需要我，也需要你，若还有活着再见的一天，我请你喝酒。”
语毕，他的背影融化在刚升起的朝阳里，金狂回过神来冲出洞窟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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