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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去开门,傅今寒就穿着件短袖站在门外,一身黑色衣服加上口罩和棒球帽差点与夜色融为一体,乍一看可真不像什么好人。
“进来吧,”夏岁和非常自然地拉着他的手臂进门,“我室友都搬走了。”
傅今寒轻嗯了声,跟着她往房间里走,门没关,还没进卧室门就看见了一地细细碎碎的狼藉。
他微微扬着下巴挑眉:“这么快开始收拾东西了?”
夏岁和老实点头:“今天回家一看觉得这里太冷清了,一个人住实在受不了,还不如趁着这个月还没过完趁早搬走。”
她走进去随意地踢开挡在路中间的几本书和纸箱,转头笑眯眯地看傅今寒:“能帮帮忙吗?”
傅今寒慢悠悠地走过去:“这么晚了还收拾,明天不用上班?”
夏岁和低头把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放进箱子里,里面并没有太多东西,手没扶稳时发出哐啷啷的声响,傅今寒抬手扶住,帮着一起往里放。
“我刚刚请了假,”夏岁和头也没抬,“就打算今天彻底收拾干净明天好好睡一天。”
傅今寒啊了声,把装满东西的箱子稳稳地放到一边:“那你这么晚叫我过来是不是也没打算让我回去睡了?”
夏岁和抬眼看他,心想这个人自从在一起之后真是一步步得寸进尺越来越流氓。
“你不介意的话在我这里睡也可以。”
反正也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傅今寒见她答应地痛快,反而轻描淡写地睨着她:“行吧,盛情难却。”
夏岁和有求于人自然没敢反驳,悄悄瞪他一眼后耐着性子说了句:“先收拾吧,我都有点儿困了。”
两人又收拾了好一会儿,夏岁和扫视了下四周,相比之前已经整齐了不少,大部分物品都被放进了纸箱子里,只剩衣柜里的几件衣服和书桌上的书本摆件还没整理。
夏岁和如释重负地活动了下脖颈,戳了戳一边还在认真收拾的傅今寒:“喝水吗傅老师?”
傅今寒随口嗯了声。
夏岁和想起冰箱里的零食和饮料也需要解决掉,于是便放弃了旁边的水杯,转头往房门走去。
傅今寒从旁边拿了个空的纸箱开始收拾书桌,那上面东西不算多,靠着墙边整整齐齐地码着几本封面看着花花绿绿的书,他也没多看,照原样放进了箱子里,接着就拉开抽屉。
里面放着那本看着仍旧很新的《无证之罪》,红色硬壳封面上放着张深蓝色的明信片,白纸黑字地写着他当时略显稚嫩的笔迹。
傅今寒弯唇,将明信片夹进书页里放到纸箱的最上面。他低头正准备合上抽屉,却发现书下还放着个薄薄的信封。
一个粉色的信封,封口处贴着个红色的爱心小贴纸,颜色看不出有泛黄的痕迹,但还是透露出陈旧的气息。
傅今寒愣了下,抬手拿了起来。
仔细看了眼后他才发现,信封的右下角写着几个小字——
傅今寒收。
像是少女刻意想要隐瞒却又矛盾地想要宣之于口的情绪,那字大概只有蚂蚁大小,不凑近完全看不清。
傅今寒屏住呼吸,擦了擦手心的汗,又顿了几秒才小心地拆开了信封。
这是一张薄薄的白纸,边角处已经开始泛黄,傅今寒将它慢慢铺平开来,风呼呼地吹,扬起信纸一角,逐渐露出陈年旧迹。
“傅今寒同学:
见字如晤。
现在是二零一一年五月十八日十一点三十一分,我现在旁边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声,那阵风穿过窗外那丛鲜艳的蔷薇花再来到我面前,不知吹到你书桌前时你是否还能闻到花香。
这是我自己的猜测,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现在一定还在复习吧?
如果你知道此刻我也坐在书桌前一定会觉得无比欣慰,但等你知道我在写什么东西时一定又会觉得我没出息了。
但是没办法,即使我们俩天天都能在学校见面,有些话我还是没法亲口对你说出来。
所以现在只好委屈委屈你看一下我写的信啦,请你不要挑错别字,也不要拿审视高考作文的态度来审视它,因为这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封简简单单的情书,但却是我上课出神用心钻研被你批斗很多次得来的结果!
其实第一次见面时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像这种喜欢监督人学习的人,反而像那种常年坐在教室后排一下课就往篮球场冲的男生。
当然,如果你是那样的话我也还是愿意跟你坐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提示一下,你救了我,我请你吃了碗牛肉面。
想起来了吗?
那天你在越江大桥救下的女孩就是我。
你现在肯定很惊讶吧,是不是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你送我的那张磁带我一直珍藏着,不过我没好意思让你知道,因为你似乎早就不太记得那天的事情了。
不过没关系,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你,所以我才是需要铭记的那一方。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喜欢周杰伦吗?我当时没有说话,但现在可以悄悄回答你了。
因为你,因为你我才喜欢上了听周杰伦。
我喜欢你,所以喜欢你喜欢的一切,书上管这个叫爱屋及乌。
你还问过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去京北上大学,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信心,所以暂时还没法回答你。
但可以确信的是,如果高考时我能好好发挥的话,填志愿时我一定会听从你的建议。
我也会好好复习,尽量不负你望。
因为不太习惯用这种正经的语气跟你说话,所以这信写得有些??缕鹄矗?恢?痪跻丫?搅耸??惆搿
临近毕业,我才慢慢发觉时间过得实在太快,这三年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开学时校训墙下那棵矮矮瘦瘦的白杨树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底下的树荫甚至能遮盖住两个人的身影了。
我并不擅长写作,一直以为用笔写出来的东西都很琐碎。
直到现在才知道,我们的青春大概就是从这些琐碎里溜走了。
另外,我一直有个遗憾,第一次见面时我很没礼貌地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名字。思考了很久,我决定在这里补上,相信你这次一定不会再忘掉。
我的名字叫夏岁和。
祝你岁岁平安,和和满满。
信就写到这里,我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希望你能明白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件。为了跟你一起去京北,我现在要开始复习啦,也祝你学习进步,高考超常发挥。”
傅今寒看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认真看着,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燥热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似乎与多年前藏在信封里的盛夏慢慢交融。
原来她之前说的从来没打算跟他一起去京北是假话。
喜欢让他监督学习是假话。
从来没喜欢过他也是假话。
他喜欢上了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但即使被骗得团团转,他似乎也甘之如饴。
……
夏岁和抱着两瓶饮料和大堆零食走进来,她丝毫没注意到不对劲,笑眯眯地说着:“咱俩把这些东西都解决了吧,不然到时候还得搬走,挺麻烦的,你说是不是?”
看见傅今寒直挺挺地站在书桌前,她神色稍愣,但仍旧没感受到男人晦暗隐秘的情绪,有些茫然地问了句:“怎么了?不饿吗?”
傅今寒轻嗯了一声,慢慢转过头来看她,神色看上去仍旧无波无澜,手里还捏着那张薄纸。
夏岁和手里的零食哗啦一下全被扔到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夺下那张纸,表情十分气愤:“怎么回事?大明星还妄想偷窥他人隐私,别太过分了啊。”
说着她飞快将纸重新叠好塞进信封里,抬眼却看见傅今寒整个人靠在书桌旁,一双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着冷淡又有些失神。
夏岁和以为自己说话重了,支支吾吾地开始找补:“不过没关系,下不为例,行不行?”
傅今寒难得顺从地点了头,随即抬手把她搂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她的腰用力地往怀里按,与他平时温和冷静的拥抱截然不同,夏岁和觉得这人的胸腔里像是燃着团熊熊燃烧的火,炙热又野蛮。
她愣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过来,长睫微微颤了颤:“你已经看过了?”
傅今寒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嗓音有些沙哑:“看了,写得很好,比你高中每一次作文都好,我很喜欢。”
夏岁和不知是因为觉得被人窥探秘密而丢脸还是觉得如释重负,半晌她才笑了声:“挺不容易,这还是你第一次在学习上夸我。”
看来这封情书虽然没有完成它的使命,但也算是在许多年后有了份新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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