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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瑾莜不会骑马，所以得备辆马车。
柳瑾莜不能颠簸，所以不能绕小路抄近道，得走大路。
柳瑾莜不能受累，所以不能连夜赶路，每一晚都得有落脚的地方。
柳瑾莜不能受凉，所以得多带几箱防寒的衣裳。
柳瑾莜也许会犯病，得把梦长开的药带好。
还有什么…
时近子时，沈音虞依旧在为明天的行程做着准备，等她回过神来，满满的一张纸上记的全是柳瑾莜的东西，她自己的几件衣裳早在上午就准备好了。
沈音虞其实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这点从她对待自己的事上就可以看出，有时候她也很佩服自己那么多年来能耐着性子记录家里的生意簿子，可也许正是常年记账落下的习惯，她做任何事都会强迫自己谨小慎微，处处做到极致，这种矛盾的性格有时候让她也倍感疲累。
要是不带上柳瑾莜就好了。
她也这样想过，可每每想起柳瑾莜，她又总是不忍心看着那张好看的脸露出失望的神色。是自己心太软了吗，被柳瑾莜察觉到了，所以每次柳瑾莜一撒娇她就只能认输，大家都是女孩子，柳瑾莜还长她五岁，为什么自己就是找不到撒娇的机会，沈音虞有时候也挺纳闷的。
说起撒娇…
沈音虞仔细的想了想，自她有记忆以来，好像当真一次都没有过，甚至是对着自己的爹娘。
沈音虞是个不会哭的孩子，大家都这么说。
“妹妹，你还没睡吗？”
柳瑾莜的声音打断了沈音虞的思绪，沈音虞起身开门，柳瑾莜披了件外衣站在门外，满眼关切。
“还在准备些东西，这么晚了姐姐怎么也还没睡？”
“我睡不着...”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柳瑾莜拢了拢外衣走进屋内坐下，夜风寒人，沈音虞连忙将门窗都关紧“那是因为什么？”
“我兴奋的睡不着。”
沈音虞显然无法理解柳瑾莜此刻的“兴奋”。
二十三年来从未踏出过外界，这次竟然还可以一下子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柳瑾莜当然激动不已，她双手攥着帕子满眼期待的说：“妹妹，你说我们此行会不会遇到传说中行走江湖的侠客，会不会遇到传说中的仙人，会不会...”
“姐姐，都说了是传说。”沈音虞轻叹一声，“一般传说的，都不是真的。”
“江湖上没有侠客吗？”
“江湖上当然有侠客，可是这次我们走的都是官道，途经城镇比较多，侠客多隐秘于山林，我们很难遇到，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若姐姐真的遇到传说中的侠客，也许反而会失望。”
“为什么？”
“因为侠客大多过的都很苦，他们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甚至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妹妹见过吗？”
沈音虞点了点头，“我见过，我的师父就曾是一名侠客。”
“哇！”柳瑾莜一脸的崇拜“妹妹的师父，那一定是个相当厉害的人，我们这次回去能见到他吗？”
最好不要见到。
沈音虞在心中暗自祈祷，嘴上却说着：“也许吧。”
“姐姐，时间不早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出发，你还是早些回屋休息吧。”
沈音虞想着还有些事没准备好，想打发了柳瑾莜自己好赶紧弄完，可柳瑾莜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拿起刚才沈音虞所写的清单，手指顺着那些字迹自上而下的摩挲“妹妹的字写得可真好。”
“啊我只是随手写了些要准备的东西罢了，姐姐谬赞了。”
“不.笔锋苍劲，行笔若流云，一点也看不出这些字是出自女子之手...”柳瑾莜垂了垂眸，眼底满是赞赏，“我爹常说，字如其人，从一个人的字迹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为人，妹妹的字这般潇洒，果然如爹爹所说，妹妹和普通的女子不一样，是无法被牢笼所囚禁的鸟。”
无法被囚禁的鸟吗…
这句话柳老爷和沈音虞也说过，她当初决定嫁来柳家本就是为了自己的“自由”，虽然她已努力的隐瞒着这个私心，可原来柳老爷一家都早已看在眼中。
他们也从未约束过沈音虞什么，她一直都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原来柳家也在尽力给予她自由，思此，沈音虞不禁心生感激。
“妹妹…”柳瑾莜在这时抬头，看向沈音虞的眼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有一天你会像鸟儿一样飞走吗？”
沈音虞对上柳瑾莜的眼，她知道柳瑾莜想要的答案，可这一刻她却无法回答，她的志向是踏遍千山万水，若有机会，她怎会放弃。所以，即便此刻的柳瑾莜有多么的期待，她也无法给出那个柳瑾莜想要的答案。
见沈音虞不答，柳瑾莜心中已明白，她眨了眨眼睫将话题转开，“妹妹写的都是我的东西，你的呢？
沈音虞瞥了瞥榻上的一个小包裹：“我的都在那了。”
“就那么一点？”
“几件衣裳罢了，我当初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柳瑾莜却不记得沈音虞是穿着丧服嫁来柳家的了，因为她们二人第一次见面时，柳瑾莜在树上喝醉，所以对沈音虞的第一印象，还停留在那夜的杏花树旁，沈音虞利落的爬上树梢，告诉她她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飘着白绫，寂寥无声的灵堂。
柳瑾莜虽然并没有见过很多的人，可当她第一眼看到沈音虞的时候，便觉得沈音虞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沈音虞身上有着同龄女子的纯然和美好，也有着同龄女子身上所没有的沉稳与气魄，以至于当看到女扮男装的沈音虞时，柳瑾莜第一次对曾在书中读到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了最实际的感受。
想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比沈音虞年长五岁，却总是对着沈音虞撒娇，丝毫没有一个姐姐该有的样子。
可柳瑾莜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总觉得要是沈音虞的话，一定会满足她的请求，要是沈音虞的话，一定什么都可以做到。
沈音虞身上有着太多柳瑾莜想拥有却又无法拥有的东西，所以才会不自觉的被吸引吧。
撒娇是察觉到了被偏爱的可能。
也许，沈音虞还未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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