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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刺啦亮起，许阳林依旧趴在桌上，在他的身侧是两个穿着衣裳的纸扎人，一个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一个只有一张红彤彤的大嘴。
只有一张嘴的纸扎人朝着顾九爷转过头来，不紧不慢，声音似从天花板传来：“顾九爷，你猜几点？”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襟，顾九爷咽了咽，感觉到被恐惧瞬间占满的躯体僵硬如同山石，他极力想要逃离，脚上却生了根，动弹不得。
“顾九爷，你猜几点？”
纸扎人重复问了一遍后，他身边的另一个只有一双空目的纸扎人站了起来，朝着他走了过来。
顾九爷瞬间背靠窗子，险些翻下楼，他抖着脑袋，闭上眼，听着纸扎人虚浮的脚步声，伴着那念经一般的“你猜几点”，结结巴巴开口，“三个五，两个四。”
在大话骰中，最容易出现的数字便是四和五，大概是点数较为均匀的缘故，四这个数字，出现概率会更高一些。
房间中的脚步声终于停下了。
顾九爷忍着害怕，慢慢睁开眼，却不想，睁眼入目的是一双只有眼眶没有眼珠的纸扎人眼，苍白的面容，阴冷的气息，宛若地狱之景浮现眼前，令他的脑袋瞬间空白一片。
只有嘴的纸扎人在后头窃喜，幽幽开口，“答错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纸扎人瞬间后退，一个旋转，便甩了他一巴掌。
粗粝的竹条划过他的脸，在上面留下深深的血痕。
失去了喜蛛庇护的顾九爷，也就失去了赌王的运气，他回到了普通人的状态，被一个纸扎人瞬间拿捏。
他吃痛地捂着脸，颤抖着、委屈着抬起眼眸，“我……”
房间之中，再次传来毛骨悚然的骰子撞击声。
在竹筒扣在桌面时，那宛若催命符的声音再次响起，“顾九爷，您猜有几点？”
顾九爷摇着头，想要拒绝，没想到眼前的纸扎人更快，再次踮起脚尖旋转着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铁锈味充斥在嘴里，他大口呼吸着，颤抖着，说出了几个数字，却不想，又错了。
这回他又被抽了一耳光，纸扎人阴恻恻且不怀好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再来，可要好好听了~”
坐在屋顶的苏馨月一脸冷漠，神情中满是快意，让宋麒川格外心惊，“馨月。”
苏馨月知道他要说什么，指了指下方满地怨气的院子，幽幽开口，“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两个躯壳，不会殃及他性命的。”
看宋麒川眉头渐渐舒展，她又道：“我有分寸。”
这样的人他们两人是不能出面解决的，因为这顾九爷身后有人，倘若被他看到了绝对要连累她师父。
宋麒川叹了口气，“我担心有损你道心。”
“我相信，神明自有衡量。”苏馨月安静地靠在宋麒川身上，被吹来的风激得一抖，她似乎想到了外头等候的唐桃，赶紧寻找起来。
结果入目所见，却是少年与少女相立，少女用手包裹着那人的手，轻轻吹着。
宋麒川也看到了，他按住了素馨月即将起身的动作，为楼下的人当了一回说客，“前些日子，太景逸问我要了糖糖的喜好，显然是喜欢上糖糖了。”
“我知道，他提亲了。”素馨月声音微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只是想趁摊子收摊前去喝一碗胡辣汤……”
赌坊外头，唐桃听着商贩讲述京都趣事慢慢吃下最后一口胡辣汤，她心满意足摸着肚子，和邻家小孩一样，一派天真又善良地问：“那边那个尸体没有人领回去要如何？”
商贩看了一眼晦气的尸体，早已见惯不怪这种场面的他，收回脸上的笑意，冷漠开口，“他的亲人自然会找他，若是没有人认领，会有人将他拉到鱼骨山。”
“鱼骨山？”唐桃惊讶。原来白日说的故事里的场景，是真实的。
那故事又是否是真的呢？
商贩见唐桃感兴趣，便说了起来，“鱼骨山是京都的一处山林，每年秋天都会变得五彩缤纷，曾经也是很多人踏青之地。只可惜，这几年，总传鱼骨山有鬼怪，后来就成了乱葬岗了。”
“以前那边可热闹了，山腰处还有一个小小的山神庙呢。”商贩收起唐桃的碗筷，打开木桶放了进去，慢慢用灶灰搓洗，然后再放到一旁干净的水桶之中。
他洗完碗擦了擦手，看着依旧等人的少女，忍不住要催促她离开，却不想抬眼看到一个朝着摊子走来，面色苍白的少年。
不过亥时开始，还未到三更，应该见到的还是人吧……商贩不确定地想着，便问了坐在木桌前发呆的少女，“那人你认识吗？”
商贩的问话让唐桃发愣，她仰起头，见到了满眼都是她的少年。
“是我要等的人。”
原来这就是她要等的人啊。商贩皱眉，在少年走到摊前时，开口便指责起来，“年轻人，看你和这小姑娘好事将成，听我一句劝，不要去赌。”
事情的发展让唐桃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她极力想说点什么，可喉咙里似乎卡着东西，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山易脸色的表情僵硬，他看着商贩，耳尖微微发红。
见他不吭声，商贩继续道：“这种投机取巧的东西不要乱学，考取功名，做点小生意，让她过好生活便好。”
“听到没有。”
山易机械地点点头。
商贩顿时露出笑，“买点油纸伞提亲吧，你们两人看着很是般配。”
唐桃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拉起山易的手想离开，却感觉到少年矗立在那不肯走。
两相对视下，火热的目光似乎要烧了她，让她不由转开视线，注意到少年指尖的冰冷。
才吃过胡辣汤的她暖洋洋的，与其形成强烈对比，如火山与冰山。
她心疼地执起少年的手，包裹起来，小心和气，“冷吗？”
他不语。
此时的他像是春日的赛里木湖，收尽了整个世界的美，纯净而深邃，只是一眼，便让她溺死其中，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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