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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挑了挑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八月十二,怎么了?”
“你们这里并没有过生日的习俗,但是在中国,生日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我生在一个落后封闭的小山村里,那里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间与世隔绝,所以相当的迷信,崇尚大罗神仙,相信怪力乱神,甚至供奉着不少不知名的佛尊。”
“我娘生我的时候,日子不太好,她拼尽全力不惜早产也要提前生下我,却没能成功。”
“八月十二日,在中国被称为中元节,鬼节之一。”
“本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无非有些不吉利罢了。”
“但在那时,那个地方,是足以要命的。”
“说来可笑。”
“再加上母亲生我难产去世,仿佛印证着我的‘不详’。”
“父亲带我上山躲避村里人的追杀,在山上野人似的活了几年,他最终也死在了山上。”
“我被遗弃在林子里,所幸,被一队追查诱拐少女案件的警察找到了。”
“原来是村子里的男人偶尔出山去,到附近的小镇拐几个女孩儿回来做老婆。”
“最后被一路追查出来,警察找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误打误撞救了我一命。”
像是说得有些累了,浅羽寒倒了一杯水,微微抿了一口:“抱歉阿进,可能废话有些多了。”
“但是我想告诉你,把我的过去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浅羽寒垂着眸,看着杯中水面上漾起的一圈圈涟漪:“……把我从里到外地剖开,摆在你面前。”
“以表忠心。”
“忠心”二字咬字极为清晰,发声缓慢而有力,像是虔诚的誓约。
忠。
对这个字,琴酒向来敏感。
他不是没信过,只是被骗得惨。
但是对他——
琴酒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左手指尖在伯莱塔的扳机上缓缓敲击。
再信一次,未尝不可。
别让我失望。
“之后被送到福利院了,那些人待我蛮好,但是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命里带煞的,怕连累了他们,半夜偷偷跑了。”
“跑了很久,跑到了一个火车站,在那儿过了几年。”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过?”
浅羽寒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伸出两根食指顶着脸颊,做出一个夸张的笑脸:
“倒也没什么。”
“白天呢,就跟着几个‘朋友’在火车站里瞎晃悠,那会儿比不得现在,治安不咋地,到处扒人钱包,有时候被发现了,要是个怂包跑两步就不追了,碰上硬的追上了让人打一顿,也就没事了。”
“晚上有钱搓一顿,没钱随便找个犄角旮旯顶着饿,窝着睡上一觉。”
“早上醒了,更饿,不想死就起来弄吃的,抢也好偷也罢,总归饿不死。”
“活累了,索性缩在墙角再睡上一觉,然后就再也起不来,哪天臭了让人发现了,送到警察局小小地轰动一阵子,便再没了存在过的痕迹。”
“浑浑噩噩地,也不知道过了几年。”
“我不清楚我几岁,唯有生日记得清楚。”
“我不知道什么叫绝望,但于我而言,那活得好像臭水沟里的烂泥一样的几年,就是绝望。”
“后来因为赌博进去了,出来之后也想过改过自新,但是没学历没文凭,除了偷鸡摸狗的事啥都不会。”
“只能沉回泥沼里。”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有一回偷钱包,碰见了个硬茬子——”
说到这儿,浅羽寒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我去偷钱包,得手后打开一看,满满一皮夹的身份证。”
“当时可把我吓坏了,你都不知道当时那阵仗,几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乌央乌央的一大片,好像黑帮集会。”
他向后直接仰倒,目光遥遥地望向天花板,好像透过那里望向了另一个世界。
“然后那个男人啊,让他的手下揍了我一顿。”
“哪儿被打断记不清了,就记得很疼,特别疼。”
“我当然气不过,就把他那一皮夹的身份证全掰断了。”
“没了身份证他就走不了,我当时还挺得意,哈哈……”
“……结果这个b居然还他妈有一兜子的身份证。”
“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反正没杀我,把我带出境外了,各个国家流荡了几年,干了几年雇佣兵。”
“过了几年,雇主要我们偷袭敌方的军火库,我把他们关在里面,把军火库炸了。”
浅羽寒语气毫无起伏地陈述着,不像是在说把朝夕相处几年的战友炸死,倒像是在稀松平常地聊着什么阿猫阿狗。
“后来自己一个人干赏金猎人,结的仇家多了,一个不小心被绑架,扔下了海。”
“然后,可能是死了吧?不清楚。”
“再睁开眼就在这个世界了……呃!!!”
最后一句话刚刚落下,脑中突然响起刺耳的警告声,浅羽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唇瓣微微颤抖起来,拿着水杯的手猛的一哆嗦,玻璃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玻璃渣划破了小腿,又迅速愈合。
琴酒不明就里地看向他,浅羽寒本想说句没事,却发现他根本发不出声。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像猛的把大脑撕裂一样,疼痛锥心蚀骨,蔓延至全身,像把骨头一根根碾碎,把皮肉一块块剥开,把血管一缕缕抽出来。
与身体上的创伤不同,他甚至没有任何γ氨基丁酸内啡肽或是去甲肾上腺素来削减疼痛,只能生生忍下这可令灵魂震颤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像是有一万根针同时刺穿大脑,又像一万只蚂蚁疯狂啃噬着神经。
漆黑的眸子艰难转动,带着些许祈求地望向琴酒。
「宿主——!!!」
零零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种关头,它家宿主居然还有心思跟琴酒卖可怜。
它是不是应该夸一句宿主你忍耐力真好?
要知道这种级别的疼痛可是足以让人活活痛死的!
它不会又要迎来它的第二百五十一位宿主了吧??!
好担心!
浅羽寒本是不奢望琴酒能仅凭一个眼神就明白他的意思,见琴酒果然无所动作,他的眸光微微一暗,脑中的痛感更清晰了几分。
零零七说的倒是没错,精神电击确实疼。
疼得他说不出话,疼得他想去死。
各个中枢几乎全部瘫痪,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耳朵里除了尖锐的警告声便是嘈杂的嗡鸣,连思考似乎都被迫停止,只能机械而疯狂地重复两个字。
好疼。
疼痛进一步加剧,浅羽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部已经无法用痛苦来形容,而是濒临崩溃,连呼吸都忘记,好像被沉入了深海里,腥臭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疯狂地挤压着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痛死时——
一抹冰凉攀上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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