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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吕大庄看病的，是上次和石桥熟识的老大夫。
他鬓发花白，记忆力却是不弱，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他恍然大悟道：“你不就是上次石小子带来的姑娘吗？怎么这次是又被打了？”
旋即他一摇头道：“不对，我看你活蹦乱跳的，不像是有事的人，说吧又是谁遭殃了？”
“老爷爷原来你还记得我啊。”安沐夏惊诧地一挑眉，让出躺在背后板车上的吕大庄，“你快给这位大哥看看吧，他和我是一个屯的，被人骗到黑砖窑当苦力，想要逃跑的时候就被打成这样。我怕他内脏出血，就带他来看看。”
“黑砖窑是什么？”老大夫还未听说，但一见气息奄奄，躺在板车上睁开眼皮都费劲的吕大庄，就不禁面色一沉，“这是谁下如此狠手，一看这伤口都化脓了，伤得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现在才来！”
他急声厉语训斥一通，吕大羞愧之余不由鼻尖一酸，他局促地搓着手道：“大夫，你快给我儿看看，他不会有事吧？”
他刚想掏出钱袋，手指却只摸到几个铜钱，一时僵在原地。
老大夫还一无所觉，探出手要号脉：“那这得让我看看……”
他刚一碰到，身体乏力的吕大庄，却忽地睁开眼睛往后一缩。
他喃喃道：“爹……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身体壮着呢，被打几下又没事，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
安沐夏皱眉：“吕大哥，你说话都费半天劲，怎么能说没事呢？”
吕大庄窘得黑脸发红，左躲右闪，就是不肯让出手腕。
他支支吾吾道：“刚刚沐夏给我喂了点水喝，我感觉身体好多了……就、就不用浪费这个钱了……”
喝水还能治病？老大夫还从未听说，他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不想在我这看，也编点靠谱的理由！免得大家以为我沽名钓誉，一杯水都能治好的病，我还坑你银子！”
他生气一拂袖，扯着胡子看安沐夏道：“你这朋友我可治不得，你们还是带他回去吧，就算是下一刻断气了都和我无关！”
挽着双髻的捣药小童愤愤不平道：“师傅，我看哪里是治不得，只是他们走错路了，这穷病不归我们医馆治！就刚他那说话大喘气的模样，我看说不定都伤肺腑了，啥样的神水能给他治！”
“李大夫行医四五十年，他教的徒弟肯定错不了，他说伤到肺腑我看啊十有八九……”
“喝碗水就能治得好，这怕不是哄鬼呢！”
“我看这小伙子也是可怜，这伤口还流着脓了怎么说没事，怕不是真兜里没钱吧……”
握着几近空荡荡的荷包，血色蔓延到吕大脖颈。
吕大庄也羞得满面通红，刚出来时他还信誓旦旦，要赚了银钱给家里添米面粮油、炭火炉灶的。结果一两个月一个铜子没赚到，反倒还要搭上医药费，让他回去怎么面对娘亲和妹妹希冀的眼神。
但他所说的好多了也是实话。
迷迷糊糊中喝完递过来的一碗水，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就滚入喉咙，他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他急得双掌一撑，直挺挺从板车上坐起来：“大夫，我这是说得真话，我身体真好多了！”
“你你你！你怎么坐起来了！”吕大仿佛看见诈尸样，眼珠子都要瞪出框。
吕大庄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左顾右盼踢腿伸胳膊，除了扯动伤口发出嘶嘶的声音，再没感到卧在砖窑里的胸闷气短。
他这难道是真好了？吕大庄喜笑颜开。
他挠挠头激动地道：“爹，我刚是想坐起来就坐起来了，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吕大瞪大眼珠子：“你真没事？”
吕大庄斩钉截铁：“我真没事，你要不信可以让大夫看看！”
说话声越来越中气十足，轰轰带着雷音，若不是他鼻青脸肿，皮肉翻卷，还真看不出和正常人有什么两样。
安沐夏心中一动，这不会是她的灵泉水起作用了吧？
她拽了拽李大夫的宽袍大袖道：“老爷爷，所谓医者父母心，就你仁心妙手都不知道救下了多少人，你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你快给吕大哥看看吧。”
“哼，还是你这小姑娘说话好听。”李大夫神色略微缓和，瞪了吕大庄一眼，小孩子似的哼哼道，“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知道你穷就不收你看诊费，我开几副药你自己去采！”
那这就不用担心银钱了，吕大庄顿时喜形于色。
他麻溜地袖子一捋，李大夫手腕一翻，探出三指，准确无误地摁在关脉、尺脉、寸脉。
只是他越号眉头皱得越紧，看得一旁吕大心中咚咚敲起鼓：“大夫，我儿子他不会是回光返照吧？实际上刚才能跑能跳并不是好了，而是病入膏肓老天爷想他吃顿饱饭？”
吕大庄也张口结舌：“爹，不会吧，我这是要收纸钱了？”
李大夫没有反应，吕大庄心惊肉跳还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哭丧着脸捶胸顿足：“爹啊，虽然纸钱数额大，但轻飘飘的没有分量，我压根就不想收，还不如给我一两文的铜钱实在。”
炸雷般的声音吵得李大夫耳朵疼，他翻了个白眼道：“被打成这样，你还脉象沉稳，不细不洪，看不出一点内伤，你刚病病歪歪的是在耍我吧？”
这脉相何止是好啊，比健康人还要强上几分，让他都不由疑心，他是不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不由自主凝神想起吕大庄挂在嘴巴的水，李大夫又无奈摇摇头，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若一碗水能治好内伤，那他这医馆还是趁早关门吧！
“不过外伤也不可小觑。”他刷刷写下一行字，“让小童给你们包扎好，若是没有其他伤药，就回去用盐煮，拿干净的帕子包伤口，每日熏个一两刻钟就行。”
没成想竟还有蒸盐这种简便的办法，吕大吕大庄千恩万谢地谢过，才相互扶着坐安沐夏的车回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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