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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无所谓京城还是幽北。
比之京城的勾心斗角，形势诡谲，幽北的单纯爽朗，也更合她的胃口。
但她却绝不甘心被困在方寸之地，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蝇营狗苟，只能憋屈地呆在小地方，年复一年地重复夏种秋收。
万里江山，高山溪流，群山峰峦，她没看过的还太多。
沉吟片刻，她拱拱手道：“那就劳烦郑司马多多费心，我知道得到特赦绝非易事，也只不过是想拼一把而已。”
“不过我也不敢独占功劳，这土豆是我们和方?行、顾二叔他们一起发现的，麻烦你也一齐把名字报上。”安沐夏道。
顾老二吃了一惊：“小姐，那土豆本是你发现的，加上我们的名字干什么？皇上若是看我们这么多人，怕是想特赦也免了，只拿些不重要的金银打发我们。”
“小姐，你快和司马说，不必记上我们的名字。”他急道，“若你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每年能派人帮我和家人传信，我就感激不尽了。”
顾老三顾老五也频频点头，他们虽也思乡心切，也绝不想因为顾忌他们，而让安沐夏错失良机。
方?行也浓眉微蹙，抬眼看她，黑沉沉的眸底泛起一丝涟漪。
但很快他恢复平静，声如冷泉：“不必，土豆的发现和种植，都是你和林嬷嬷她们照看着，我和顾二叔他们根本没出什么力。”
“我们都是一道来的，有什么都是一起发现的，怎么就说和你们无关？”江兰朱忧心道，“我看那土豆确实有神异，说不得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这样轻易拒绝如何对得起你的娘？”
“娘不会怪我的。”方?行淡然道：“我早就和娘商量过，等这年一过，我就去参军。”
这不吝于晴天霹雳了。
安沐夏震惊道：“什么，你要去参军？怎么今天白天没听你提过？”
她凝神一看，见他泰然处之，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就知他不是在说笑。
“你这是说真的？”她皱眉，“方伯母看你进山都担心得不得了，她怎么会放你去军队？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九死一生的地！”
诚然她承认方?行箭法不错，但战场瞬息万变，双拳难道还能敌过千军万马？
就算是想摆脱流犯的身份，也不必做这么大的牺牲吧。
她嘴一撇道：“我看你还不如就听我的，和我一起把名字报上去，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她可是不懂了，就那皇帝老儿的江山，有什么值得守护的价值。
让那黄巾军，各路豪强，直接铺盖一卷，把他的宝座掀翻了不好吗？
“捡漏”一词传入耳里，方?行眉眼闪动了一下，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倏地望向安沐夏。
安沐夏无畏地挑了挑眉，她难道说错了？
可别最后还要她劳心劳力，千里奔赴战场去救他！
顾家兄弟也齐齐失声。
“方小哥，你说的是真的，你啥时候想去参军的？”
“怎么就挑这时候，现可不如前三四十年，天下承平日久。”顾老二道，“现跑哪里去不是要打仗啊，不是打异族就是打国内。你看那黄巾军，手里没什么兵器，都能闹得天翻地覆，一去那还少得了和他们对上啊。”
郑板对边疆事更清楚，他忧心忡忡道：“不说中原，我看北面异族也是蠢蠢欲动。近几年年以大雪压塌屋棚，死了千万牛羊为借口南下劫掠。他们骁勇善战，弓箭骑射更是我们大梁国所不能比的。”
“若不是石桥父亲被匈奴所杀，背着这样的血海深仇，我也不想我兄弟去参军。”他叹息一声道，“方小哥，你是真想好了？沐夏姑娘说的对，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家里就一个寡母，也未留下一儿半女，你要去也要等成婚后吧？”
“我意已决。”方?行面上蓦地一冷。
他长臂一舒，从暗光沉沉的角落站起。
幢幢灯火映得他眸色发亮，将他修长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道：“我自知不孝，但也没必要拖其他姑娘下水。若我此去加官进爵，我自会回来成婚论嫁。”
“若是我不幸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那也是我命有此劫，更是不敢连累他人。”他眉间冰凉若雪，“我已向母亲禀报此心此志，她也万分赞同，你们不必相劝。”
斩钉截铁的声音不容置疑。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事已决无更改的可能。
别看他话不多，但一旦做下决定，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外面又飘飘下起雪来，江兰朱琢磨着回去让他娘再劝一回。
拜托郑板后，他们就此告辞。
方?行走得很快，才出门就不见他的身影。
安沐夏疾速行了几步，才和他并肩而行。
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他的侧脸，安沐夏道：“我说这事有趣，那皇帝老儿把我们抄家流放了，你爹也被他杀了头，最后你还得替他卖命。”
暗自感叹了一下封建社会当皇帝就是爽，安沐夏目光一移就和方?行目光相对。
“替他卖命？”眼角倾泻出一丝戾气，方?行冷笑道，“我从不为谁卖命，我只为我自己。”
当刑场那一滴血溅到他脸上，他早就对忠君不渝产生怀疑。
他爹毫无疑问，是铁骨铮铮的忠臣，然而换来的却是尸首分离，命丧黄泉。
高高在上的陛下并未有任何怜悯，反而是大肆屠杀排除异己，他又为什么会为那样的人卖命？
他侧峰如冰，他呼入一口冷气道：“达者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只是一个流犯，想要摆脱贱籍，只有建功立业一条路。顾好自己尚且来不及，又怎么顾得上别人。”
“但是你呢？”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突然点到她了，安沐夏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方?行嘴唇一抿，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我可觉得你不‘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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