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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天热，一年四季皆是种稻，是个屯田的好去处。然而不巧的是，中郎将所管的地，却恰是幽北，一年能有三四月暖，就是谢天谢地。忙完农事也没多少可干的，大多数时间就在家里坐吃山空，你说这样大家能富起来吗？”
屋里人俱是深以为然，他们多是土生土长的幽北人，知道这钱有多难赚。
除了夏秋两季他们还能动动，其他时候多是只见出的没有进的。
他们这些当兵的还好，月月还有粮饷，穷人家的去还省口吃的。那些只能干种地的，遇到个天灾人祸，家里就要断炊，那就更找不到活路了。
“如此一来，民穷官也穷，又怎么不会盯着粮仓？”安沐夏平静道，“若是有其他来钱的东西，我想也没那么多铤而走险，动幽北屯田根基的。”
蹙眉听了半晌，中郎将目色讶然，看她并不像无的放矢。
沉吟片刻他道：“四季运行，非人力可及，那你要如何改变？”
安沐夏目光毅然：“兴工坊，通商路！”
“我知中郎将不屑工匠商贾之事。”瞥见中郎将眉头一拧，似乎颇有不赞同之色，安沐夏并不变色，继续道，“可草木枯荣，岁岁难变，唯有工商之事，却是四季皆可常做。”
“就比如我这琉璃烛台，所需不过几样矿石，投入熔炉熔炼而成，并不受春夏秋冬影响。”安沐夏举起烛台，放在掌中缓缓转动。
晶莹的柱体映着光，让她目光灼灼如火：“大家能够找到事做，腰包鼓起来了，不就敢买东西了？城里商贩多了，那衙门的税收不也就多了？”
她语气轻松：“当然，我们这些工匠之物，还可以贩运到别处，所获银两也可以用来购粮，以解幽北缺粮困境。”
“如此双管齐下，又是开荒种地，又是保持商路，今日所丢几十万石，很快就能补回来，中郎将又怎么会有无粮的担忧呢？”
一语毕，气氛陷入沉寂。
中郎将面色沉沉，看不清底下的情绪。
安沐夏笑而不语，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
士农工商，工商排在最末，不是没有其道理，大抵是怕人为利益所惑，丢荒弃田，最终导致江山不稳，风雨飘摇。
然一味将人束缚在土地上，和幽北的情境并不相和，大半年都是冻土，没有可开垦的，那不是人力浪费吗？
“我今日所来，不过是想和军中做个生意。”安沐夏道，“我知军中不能经商，所以我也愿意分出一部分利，换做粮食以补那几十万石的缺口，全当我个人的心意。”
几十万石，中郎将动容。
他第一次正经打量安沐夏，坚毅的眉眼透出铁骨铮铮，恍惚间似与曾驻守边城，风霜不惧的某人相重合。
他吸一口气道：“几十万石，那可不是小数目。”
即使只补十万石，那也需几万两银子。
那可不是一个琉璃烛台所能解决的。
他目光一凝：“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所要的，不过是求护送我的商队！”安沐夏的笑容逐渐扩大，“以及，能让我自由出入幽州！”
……
窗外已天色尽沉。
万物仿佛静止了，凝神细听听不到一丝声音。
安沐夏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民女也不便打扰大人。今日我所求之事，无论何时都有效，只请中郎将仔细斟酌。”
走到门槛，安沐夏又回头道：“不过我还有份大礼，要送给中郎将，但请你宣郑司马进府一絮，就知道我所说何事。”
丢下这句话，安沐夏不再回头。
也没管桌上那盈盈烛台。
沉沉暗夜中衙门四处都有守卫，无声地散发出一种威逼气势。
安沐夏刚出门，就见刘差役鬼鬼祟祟迎上来。
他一挤眼道：“安姑娘你和中郎将说什么呢，怎么半天不出来？再要是晚个一两刻钟，我都要找小红进去打听打听了。”
也不知小孩是他什么人，但看他还这么关心，她的啤酒瓶也不算白费了。
耸耸肩安沐夏道：“中郎将哪里有那么好见，我可是坐了好久的冷板凳，灌了几壶茶才等到的。”
“至于说什么——”安沐夏勾唇一笑，“我想中郎将定会答应的。”
……
室内一片沉寂。
良久目瞪口呆的侍卫吐出一句道：“乖乖勒，她竟然要补几十万石粮食的缺，那得多少银子啊！”
“我袜子破个洞都不敢换新的，她开口就要和我们做生意，她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另一个侍卫觉得不对。
中郎将一言不发，望着桌上的琉璃烛台。
她竟真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留下来，仿佛不值一提似的。
他叹息一口气道：“真是走眼了，没想到满门府里，最像老侯爷的竟是她！”
他自然知道安沐夏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可是敢提出……也是勇气可嘉。
一个侍卫道：“大人，我们真要答应她，让她自由出入幽州吗？那不是不把流放禁令放眼里了？”
中郎将眼光微闪，并没有回话，他招来一人道：“你去把她来幽州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打听清楚。
他顿了一下道：“还有你去叫她所说的那个郑司马来。”
大礼？能是什么大礼？
还能比这样通透的琉璃还贵重的？
……
翌日安沐夏揣着张图纸又出门了。
她没急着赶去砖窑厂，而是在城里转了转，找到一家做木工活的。
老木匠叮叮哐哐做一把椅子，刨出的木花散得满地都是，手一揉刺拉拉痛眼睛。
不过看他又凿又锤，是个熟练地老手。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学徒样的。
瞅了他半天也不见上门，老木匠不由纳闷：“姑娘，我看你在我家站了半天，难不成是想我做什么？”
安沐夏拿出图纸道：“正是，我想让你帮我做个，能一次纺多根纱的纺织机，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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