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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玉缎道友几时回去答复?”
全玉缎迟疑道:
“师弟还在北边,应当还有一小段时日,这段日子我都在岸边修行,公子大可好好思虑…有了消息,往荒野召我即可…”
李承淮稍稍点头,全玉缎便一路退下去,打开的殿门飘出长子李周洛带着笑向全玉缎问好的声音,嘎吱一声又紧闭了,一切嘈杂被隔绝在外。
李承淮立在原地,他掩着袖子,一动也不动,目光停滞,一直到光影变化,门外的李周洛等得久了,终于敲门进来。
“父亲……”
李周洛低声唤了一句,李承淮还捏着袖子里的那封信,嘴唇动了动,没有提及此事,而是问道:
“你可是与全玉缎同去南海。”
李周洛心中是巴不得日子一口气全过去,这三五年过得都是苦不堪言、一日日忙着转的日子,早就腻歪了,提及此事满是欣喜,点头道:
“正是,就等着人回来了!”
李承淮只听他语气,明白这孩子心中就等着跟着全玉缎去南海享福,见一见各门各派的仙子,心中满是期盼希冀。
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了李承淮自己年轻时被这种好事砸到了头上,也是要心神不宁,望眼欲穿的,倾了茶,答道:
“好,你要好好准备,不要浪费了机会。”
李周洛看出他心绪不宁,欲言又止,怕是想问那一封信的内容,李承淮趁着他还没问出来,挥手让他下去,长子只好依依不舍地下去了。
等着四下无人,他终于将那信取出来了,背面向上,轻轻放在桌面上。
李承淮当然知道这封信的分量有多重,毫不客气地说,这信中的任何一个选择都能让江南的修士喜极而泣,明明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他却半点笑不出来。
他独自在殿中站了大半夜,终于听见殿前响动,蓝灰色衣袍的老人推门进来,李承淮低声行了礼,答道:
“见过老大人。”
他这才将手中的信送过去,李玄宣坐下来倒茶,一边细细读起来,李承淮微微摇头,开口道:
“他欠了我什么…有什么好欠的呢,那些寄人篱下,无父无母的委屈日子,难道是用这些东西来补吗……”
李玄宣正盯着信看,目光深沉,李承淮表情还算洒脱,轻声道:
“不妨说与您听,若是早个二十年,这信准被我丢回全玉缎手里去,明明白白告诉他,我两个都不想选。”
他笑了一声,叹道:
“可来得太迟了,我李承淮已经为人父,在族里也是族老一般的人物了,要思虑的太多,怎么舍得丢呢?稚齿年少的光景已经过去,说句不客气的,曾经的忿怨已经可以称之为矫情,我才把信收下来了。”
李玄宣沉沉点头,答道:
“我明白…”
老人将茶满上了,摇头道:
“家中四曦…当年各有职责,莫说你,曦明与承?y也是一样的,承?y恭恭敬敬,我却知道他心中也对曦明亲近不起来,这事情…难做得很,你莫说他不了解你,其实你也不了解你父亲。”
“当时要委屈求全的太多……”
老人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脸颊,摸索到小小的凸起,指给李承淮看,笑道:
“你看,那时我心魔作祟,一路求到了衡祝,皮肉里塞进去五颗金光之丹,至今仍能摸到,伤势虽然好了,脸上却不太光彩…”
“你这事情也是一个模样,当年族中忍血咽怨,委屈求全,害成这副下场,眼下也是摸着了崎岖,心里头不平,要说一说,问一问,理所应当…你父亲是明事理的人,回一封信过去,说开了,说明白了,不必装着摸不到。”
李承淮沉默片刻,李玄宣已经拉着他到主位上,老人把笔放进他手里头,一边研墨,一边催道:
“来,写。”
……
李周洛从殿中出来,红袍的全玉缎还在洲上观赏景色,李周洛虽然对大父的信很是好奇,却也没有开口去问,与全玉缎客气几句,一路回了主殿。
一路到主位上坐了,狄黎光便过来掌灯,李周洛笑了笑,问道:
“今后如何安排?”
李周洛没有多说,狄黎光很机灵,这样的人天生有嗅觉,自然能感受出李周洛当政的时间并不多了。
他也明白李周洛在问什么,恭恭敬敬地道:
“家主如何安排…属下就如何安排,若能跟在家主身后,那就是修来的福气了……”
李周洛要去南海的事情自然只有几个嫡系晓得,可眼前的狄黎光估计抱准了跟着他一定有好处,显得很是诚挚,叫李周洛连连点头。
他正在殿中读着卷宗,却见外头传报,崔决吟上来禀报。
李周洛持家这么多年,崔决吟始终有条不紊地处理【紫艮广谷穿山玄钉】的事情,向来是三月一报,如今突然前来,一定是紫府大阵上有情况了,他连忙站起身来,道:
“快把崔护法请进来!”
狄黎光连忙亲自下去请,等着崔决吟进了大殿,他又把左右给赶下去,自己亲自关了殿门,守护在殿外。
崔决吟与三年前相比没有太多的变化,这位崔家嫡系一如既往地谦逊行礼,禀道:
“禀家主,三十二道玄针中前十二道的主体已经打造过半,紫烟门却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眼下洲中的修士即将回宗内,有另一批过来,据闻大人所说,是为了防止阵纹暴露太多。”
闻武能言会道,死的也能说成活的,还真打不准是怕暴露阵纹还是到了轮换之期,李周洛只听着,崔决吟则道:
“他连夜调动回去,来不及拜访家主,便托我致歉…还让我带个消息…说阙惜已经准备突破练气,各个丹药紫烟已经备齐了。”
李阙惜早早突破练气并不值得惊讶,李周洛估摸着时间还算晚,可无论对方需不需要,家里该送还得送,点头道:
“我就派人急去一趟紫烟,送一份突破的资粮给她。”
崔决吟恭声答道:
“除去此事,还有一要紧事……有一位紫烟门修士在周边游历,说他指点了湖上一个小户的孩子,原本只是看他可爱…结果三五年下来有了感情,走的时候舍不得,这一次想带回宗内…收为弟子,让我先问一问家主。”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李周洛骤然而惊,问道:
“哪一家?哪一姓?”
崔决吟苦笑一声,答道:
“丁氏…丁氏散到湖周的一小户人家…孤儿寡母,母亲稍有些修为,可依我所见,这事情不算很光彩…”
‘丁氏!
李周洛顿起疑心,问道:
“这事情虽然有些唐突,何以算得上不光彩?”
崔决吟低声一叹:
“那丁家人死在了浮云洞手中,威锃都知道名字,所以孤儿寡母过得也不辛苦,我看那紫烟修士…对那未亡人有些…有些意思…曾经留宿过,听说夜半风高,呼声动邻,所幸没人认出来,那孩子看着也不抗拒…”
“这…也是堂堂筑基修士了,也不设个阵法?这样风流…”
李周洛面色略有古怪,堂堂紫烟门的修士,这点动静绝对不可能藏不住,他只能为这紫烟门修士的癖好叹了口气,这下算是听懂了,踌躇了一阵,尴尬道:
“这事情要通知一声丁威锃…左右也能算个好事,那位紫烟门修士什么情况?可是花心好色的?我只怕他带过去几年,狠心抛弃了,我们这头不好看。”
崔决吟答道:
“那孩子叫丁木,紫烟门的是【系铃峰】主人,叫作曹处,道号虎息子,倒是没有听说他有花心的名声,只是在峰内已经有了一妻二妾,带回去也要做妾。”
李周洛这可没法子了,略有汗颜,答道:
“两方若是愿意,还须等紫烟门的主事人来问一问,毕竟我看过去还是要吃亏的,这事情要处理好…”
“正是!”
丁木不是李家嫡系,也不是什么名门望姓,与丁威锃也是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关系,并不是很敏感,可到底是李家人,这事情自然需要两个紫府势力通过气的,崔决吟答道:
“曹处道友已经禀报宗内,这些事应该有人过来协商。”
“好!”
李周洛微微松了口气,目送崔决吟下去,心中琢磨起来:
“这丁木将来在宗内一定是势单力薄的了,正是雪中送炭的时候,如果能处理好,在紫烟门成长起来,将来也是搭上了一条稳固的人脉,还真是个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李绛迁既然出关,李周洛便松了下来,眼下要处理的只有两件事:公布名录、祭祀。
“去请绛迁过来。”
他吩咐了一句,才过了一小阵,李绛迁从殿外进来,李周洛笑着迎他,道:
“如今族中祭祀日子近了,往年的章程不变,这妖物还要再捉,今年是用筑基妖物?如今这妖物不好寻…”
李家的祭祀妖物通常是一众筑基决定,如今李明宫闭关,应当是李承淮与李绛迁决定,李周洛先探了口风,委婉道:
“如今族中颇为拮据,你也刚刚突破筑基…我看……不如一切从简为好。”
毕竟李家的李明宫在闭关,两位筑基初期一般不会同时外出寻找妖物,多半是派修为更高的李承淮外出,斗法也好,招惹也罢,如今局势不清,显然是件危险的事情。
在李周洛眼中,祭祀不过一个隆重仪式,眼下是紧要关头,也不必这样高调。
李绛迁明白他的顾虑,他心中还有些求取?气的心思,暗忖起来:
‘如若去东海、合林,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他倒不是怕抓不住妖物,不说李承淮出手,他李绛迁对付那些个野路子的妖物也是一打一个准,只怕如今家中不同于过往,曾经是筑基小族,无人问津,如今成就紫府,真人又不在湖上,四下的眼睛颇多,大动干戈恐怕遭人怀疑。
李曦明若是在,穿梭太虚一捉,回来就放在山上祭祀了,自然无人晓得,即使知晓了也只会觉得要炼丹,可李曦明不在,自家搬着偌大一只妖物回去,便显得有些不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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