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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你要跟着过去吗？”
俞里里一边拉片带，一边点了点头。
“正好看见了，送一程也是缘分。”
俞红兵伸手想要帮她，却被俞里里推开。
“你就不用了，省着人传出什么闲话来，搭把手可以，没必要搭点名声。”
俞红兵顿时缩回了手。
这两年下来，他对俞里里的实力也有所了解，感觉拉个车也不算什么难事，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行，用不用带点烧纸啥的？”
俞里里想想，觉得应该带上，进屋拿了一小捆，刚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迟疑了一下，转头又看了看自家的柜子……
她收拾好了自己，没见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便拉着板车出了门。
小寡妇已经快把柜子拖到知青院那里了。
俞里里赶紧拉着板车过去。
“等我一会儿，放车上来吧！”
小寡妇停下脚步，腼腆又沉默，眼神中还带了许多抱歉。
俞里里放下板车，跟小寡妇两个人把柜子抬到了板车上。
小老太太瘦的一把骨头，柜子也没有多沉，两人倒是没费太大的波折。
等把柜子放好了，俞里里将片带搭在自己的肩上，从兜里拿出了三个苹果递给了三人一人一个。
“吃点东西吧，一会儿还得挖坑呢！”
看着面前那个不算新鲜，也没有多大的苹果，小寡妇的眼圈瞬间红了。
她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为了一口吃的，她做过很多违背心意的事情。
她见过许许多多的嘴脸，唯一没见过的就是俞里里这样的人。
俞里里见此叹了口气，拉过她粗糙皲裂，还带着新鲜伤口的手，将那不大的苹果放在了上面。
而后俞里里又分别将剩下苹果给了两个孩子，这才用力的拉着板车往山上去。
山间的路虽然不算平坦，但因为走的人多，倒也还算顺畅。
小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在后面推，俞里里一个人拉着板车在前面走。
她们沉默无言，耳边只有风掠过山林的声音，夹杂着各种鸟叫声，带着春天独有的清新。
她们很快就到了地方，俞里里将板车停下，让小寡妇指个位置。
小寡妇来的时候，没想过带上什么工具，因为拖着柜子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
而俞里里倒是忘了这一茬，眼下，也只能留着人在这里守着，剩下的人回去取东西。
最不被老太太待见的小寡妇，这会儿没有任何犹豫的转头回去了。
留下俞里里和两个孩子在山里面。
三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着。
俞里里不喜欢这种沉默，便笑着开口。
“你们今天早上吃饭了吗？”
大孩子眼睛微微肿着，似乎对瞎老太太很有感情，听见俞里里的话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张了张嘴也没说出话来。
不过小孩子就不像他那样了，冷冷淡淡的抱着肩膀坐在一块石头上面。
听见俞里里问话，瞪着眼睛，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俞里里。
“那你吃饭了吗？”
他年纪还不大，但见过的人大多都是恶意的，让他的戒备心变得很强。
俞里里也没觉得冒犯。
戒备也是别人的自由，对方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作出任何不伤害其他人的行为都是合理的！
如果只因为对方过度戒备，就反过来怀疑自己，那才是脑子有问题呢！
“我吃过了！吃的杂粮粥和野菜团子。”
俞家的野菜团子里，除了苞米面还有面粉，俞里里还悄悄的放了一点点猪油和盐，味道正好，孩子们都很喜欢吃。
那个小孩子听说以后，歪头思考了一下，追问俞里里。
“他们都说你家可有钱了，你们也吃野菜团子的吗？”
俞里里笑笑。
“不然呢？”
小孩子听了这话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有钱以后日子就会好过了呢！”
大孩子听了他的话，深吸了两口气才小声开口。
“但是她们家能吃饱……”
小孩子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或许他曾经在某一瞬间，以为好日子应该是什么什么样子的，结果发现并不是这样！
俞里里不了解小孩子，也不能明白他们的梦想是什么。
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们说着话，一直等到了小寡妇回来。
小寡妇扛了两把铁锨上来，其中一把还是她跟别人借的。
都这种条件了，也就不讲那些规矩不规矩的，直接开挖。
俞里里跟她一起，小寡妇没什么力气，但见俞里里一直在忙活，她也跟着咬牙挖土。
两人很快把坑挖好。
俞里里将柜子放下去，又跟她一起把土填上了。
给老太太的坟做了标记后，小寡妇才拿出了三个盘子。
一个里面摆上了三个粗粮窝头。
一个里面摆了三个小鸡蛋饼。
就是那种一颗鸡蛋打发，放一点面进去，蒸出来的鸡蛋饼。
等到最后一个盘子放下，小寡妇刚要掏东西，突然又犹豫了下来。
俞里里很快就明白了她在犹豫什么。
因为这时候，三人虽然没有开口，但那两个孩子已经掏出了俞里里刚才给他们的苹果。
小孩子还是之前戒备的模样，但他第一时间转过头去看俞里里，把苹果举给俞里里看，同时问道。
“大姨，我们能把苹果给我奶吗？”
俞里里没想过自己送出去的东西，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和自己重新见面。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温柔的回答。
“送你的就是你的，你可以随意处置。”
小孩子这才放心下来。
最后，那三个苹果放在了瞎老太太的坟前。
烧纸点燃，很快消散，俞里里拉着板车和他们一起回到了屯子里面。
小寡妇这件事情，仿佛没有人记得一般，或许有人背后也念叨过两句，但很快这些声音就随着时间消散了。
俞里里后来又见过那个小寡妇两次，都是正好看见她来打水。
她们有一次说了两句话，另一次俞里里也只看见了她拎着水桶晃晃荡荡的背影。
五月过去，六月过去。
等到七月的时候，小寡妇又上门了。
这次她穿了一身像样的衣裳，给俞里里带来了一些礼物，脸上的愁闷一扫而空，整个人好像都带上了光彩。
她跟俞里里说，她要改嫁了。
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嫁到前屯那边去。
男方是个四十多的老光棍，受过伤不能生育，条件虽然一般，但人品很好。
因为她曾经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她的朋友也不多，她更没有请求俞里里送她一程的打算。
她只是有些话，想要跟人说说而已。
她带着孩子离开十八里屯的那天，俞里里也只和屯人一起在自家门口看看热闹。
等到夏收的时候，听说那两个孩子改了姓。
瞎老太太的心愿到底还是没能达成，也不知道她泉下有知，又会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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