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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会儿平静，一会儿眼眶又红了起来，一会儿掉几个金豆豆，但马上又怕被俞婧看见，非常不隐蔽的躲起来擦眼泪。
俞婧看见她这样，有些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
她和俞红兵已经收了很多东西。
这会儿两人的兜比脸都干净，甚至还有一点钱正欠着呢！
俞婧没有办法跟俞姝许任何的诺言。
她只能沉默着，难受着，却又攒着一股力量无处发泄。
俞里里没有着急骑着自行车回家，而是跟两个孩子一起推着自行车在路上走。
她们晃晃荡荡的离开了镇上，在秋收之后的还带着金黄色苞米茬子的田野之间穿过。
午后的风吹的地面上干枯的苞米叶子唰啦唰啦的响着。
这会儿路上来往的人还不少，看见她们没骑自行车，还有人过来热情的询问。
“咋的啦？是不是车链子掉啦？”
“自行车坏了吗？搭不搭一段车啊？”
他们会报上自己的位置，问一问俞里里顺不顺路。
俞里里都摇着头道谢，告诉她们自己正在等人。
这世上有坏人，也有好人。
俞里里在差不多的路上见过想要劫道的坏人，但也见过更多皮肤粗粝，衣服破烂，却依旧有着晶莹剔透的善良品质的好人。
看着这些人，之前的那些压抑也都会随着风消散。
生命是璀璨的，生活是流动的！
未来还充满希望，现在正经历的早晚都会过去，忧愁又算的了什么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秋意的空气。
再看向俞婧的时候，心里也已经舒朗了很多。
“俞婧！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俞里里没有一开始就讲什么大道理，她看着此刻脆弱无助的俞婧，不想打着传授经验的名义去撕开对方心上的伤口。
俞婧低着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妈，对不起！我让你跟着我一起丢脸了！”
俞里里歪了歪头。
“你的道歉我接受，但并不是因为丢脸！”
俞婧抬眼看了俞里里一下，但马上又缩了回去。
这一瞬间，俞里里只觉得格外好笑。
俞婧已经很久没有流露出这样无助的表情了。
这些年，她随着赚的钱多起来，每天都顶着一副‘我很强大’的虚假繁荣，四处招摇，谁要是敢说她一句，后面马上有十句话等着。
俞里里当然也想过去教育她一下。
可在俞婧心门紧闭的时候，所有的‘教育’，不过是建立在虚假繁荣之上的形式主义。
俞婧又不会听，还会因此而变得叛逆，俞里里吃力不讨好几次后，也就随之平静了下来。
反正人这辈子都是要摔几个跟头才能学会走路的。
俞里里想着，等到哪天遇上合适的机会了，再好好和俞婧谈一谈。
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等到了俞婧一个跟头把自己摔的头破血流。
俞里里叹了口气。
“这件事的问题不在乎丢不丢脸，你，或者你大姐，或者是我……都不重要！更甚至，丢脸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俞婧听了这话瞬间沉默了下来。
小孩子十几岁的时候，正在塑造自己，自尊和脸面，对她们而言有多重要，根本不是大人能想象的。
俞婧听到脸面不重要的时候，好像被俞里里否定了很多东西一般。
恍惚之中她甚至有一种自己整个人都被否定了的错觉。
俞里里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去问俞婧。
“俞婧，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学习能力强，还有挣钱的头脑，人也勤快，性格也挺好的！”
“你觉得呢？”
俞婧听到俞里里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话放在平时俞里里说出来，俞婧心中或许会高兴得意骄傲，可现在她只觉得无力。
“妈！但我觉得我好像特别没用。”
“我不知道这件事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其实……我其实就想着挣点钱而已。”
“他们不愿意写作业，我就帮他们写，然后他们给我点钱……”
“这和五叔去给人扛木头有啥区别呢！？”
“我知道我当时想的太少了！我都知道！”
“我……”
俞婧的别扭在这一瞬间被俞里里精准的捕捉到了！
俞里里无奈的看了看她，有些费解。
“俞婧，你为啥一定要挣钱呢？”
这个问题在俞里里脑海之中反复出现了很多年。
她一直都不能理解，俞姝的软弱还尚且有迹可循，但俞婧对钱的过分执着，又来自哪里呢？
虽然说那些年林老太对孩子们可能有很大的影响。
可像是挣钱这类的，对林老太而言仿佛压箱底的宝藏一般的经验，那是绝对不会让俞婧知道的！
俞婧对钱的执着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执着的她才绝了一条财路，就已经流露出这样无助的神情。
没错，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除了欠俞姝的钱最让俞婧愧疚之外，让她最崩溃的就是她的世界观之中，跟金钱相关的一条线断了。
她以前以为，赚钱就是按照特定的方式去做特定的事情。
最多也就是加上大环境下的绝不允许。
这样简单粗暴的理念，被这次的经历击的粉碎。
俞婧心中充斥着信念倒塌后的断壁残垣。
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也是俞里里给她重塑金钱观的机会。
甚至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
俞婧要是足够稳重，缓慢而行，自然能够逐渐丰富自己，再加上眼界的加持，她对于金钱，对于价值都会有一个新的成长。
可从俞婧这些年的表现上来看，俞里里觉得俞婧自己再度用相类似的方式完成这个过程，并且价值观还没歪的话，她都把俞字倒过来写！
所以这个机会，俞里里格外的珍惜。
她不能够有一丝一毫的失误。
而所有事情的本源，就成了最重要的一环。
俞婧为什么对钱如此执着？
听到俞里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做为当事人的俞婧也跟着迷茫了一下。
她几年前的记忆已经慢慢模糊了，这些年只记得自己要努力挣钱，只有钱多了，她才更有底气。
可为什么挣钱？
已经被她遗忘到了记忆的缝隙之中。
看着这样迷茫的俞婧，俞里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很多人都是这样，从最开始一个单纯的目的出发，在一次一次满足欲望的过程中逐渐迷失。
尝到过那种兴奋的快乐，再回到平淡的生活，就已经变得千难万难了。
有些人在经历过大彻大悟之后，才能重新找回自我。
有的人干脆扔掉初心，放任自己在欲望之中沉沦。
如果俞里里在问出这句话之前，觉得俞婧经历的这些事情不算好事也不算坏事的话。
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她只觉得格外庆幸。
庆幸俞婧的急功近利，让她在这样的年纪，有了一次重新找回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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