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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怀疑你们的真心，但我也不想让我女儿欠你们什么！”
沈玉有些悲愤的从掌心之中抬起头来，她看向陆翠玲的眼神之中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可以不让她认我，但你凭什么拿这些钱来侮辱我？”
陆翠玲听着她的指责，没有半分退却，而是带着比沈玉更强烈的愤恨。
“我凭什么？”
“你说我凭什么？”
“凭我整夜整夜守着一个奶娃娃，一守守了两年多！”
“凭我为了她的健康，从小悉心照料，为了让她多吃一口饭，追着满地跑，喂了三年有余。”
“凭我每天接送她上下学，一直接到小学毕业！”
“凭我照顾过她从小到大的每次生病！”
“凭我从来没有缺席过她二十几年人生中的所有重大选择！”
“我凭什么？你说我凭什么？”
沈玉被她越说越难过，越说越痛苦。
可她没有一个字能够反驳。
她看着桌上那一沓钱，有心想要拿起来直接扔回去。
可她又害怕惹恼了陆翠玲，往后不让她见孩子。
她颓然的坐在那里，哭的格外无助，那些汹涌的愧疚涌上心头，她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拿起了她面前的一沓钱。
沈玉的眼神，瞬间完成了绝望到愤怒的转变。
她抬头怒视着赵嘉民，也跟着就要站起来，却被赵嘉民按住了肩膀。
赵嘉民颤抖着手从那一沓钱里数出了四张。
他紧紧的攥着，将剩下的钱又从陆翠玲推过来的路线上推了回去。
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俞大哥，嫂子说得对！从我把红美送人的那天开始，她就不欠我的了！”
“这些钱是我当初拿给你的，现在我……我……我收回来！”
他拍着胸口，痛苦的说不出话来，人也缓缓的坐了回去。
两对父母，为了一个孩子。
他们都有各自的不完整，但却在这一刻和谐的达成了一致。
这一顿饭，他们吃的五味杂陈。
从屋里出来时，外面飘起了小雪。
俞父目送两个人搀扶着离开的背影，他也仿佛一夕之间佝偻了起来。
他自诩一生坦坦荡荡，到了这把年纪却被愧疚压弯了脊梁。
沈玉回去的路上还在哭着，一直哭到了晚上都没有停下来。
赵青江媳妇看她这样，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个大姑姐不回来是最好不过了！
入夜，沈玉怎么想怎么难过，她心里堵的躺不下去，只有坐起来才能缓解一些。
赵嘉民就这样一直陪着，安慰着。
沈玉有些生气的骂他。
“你为什么一定要拿那个钱呢！？红美没欠过我们的，是我们一直在欠她的呀！她会不会以为咱们找她就是为了钱啊？”
赵嘉民听着她骂，小心的安慰她。
“这样才好啊，这样她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沈玉还是钻进了牛角尖。
“万一她不来见咱们怎么办？万一她觉得咱们不好，不来见咱们怎么办啊？”
她一夜辗转反侧，哭了又哭，直到凌晨才缓缓的睡着。
但才睡了没一会儿，她又做噩梦，梦见俞红美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吓得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赶紧去拍打身边的赵嘉民。
这一回，她又睡不着了！
就这么一直熬着，从天黑，熬到了天亮。
外面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沈玉听见动静就要往外张望，知道没人到自家来，又无比失望的堆坐回原处。
赵家的人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虽然沈玉和赵嘉民心情不好，但这个家里除了他们，其他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吃了早饭，该上班的上班去了。
赵嘉民去厨房里端了一盆热水，想要给到现在还没有梳洗的沈玉擦一擦脸。
昨夜下了一层小雪，赵青江带了帽子拿着扫帚打扫起了院子。
一路扫到了门口，推开大门，就正好看见一个穿着体面，带着红色的毛线手套和红围巾的漂亮姑娘，正拿着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找着什么。
确定了面前的门牌号，那个年轻的姑娘问他。
“你好，请问这里是赵家吗？”
赵青江下意识的拘束了一下后，这才开口询问。
“俞红美？”
俞红美笑着点了点头。
“对！那看来我没找错。”
赵青江有些慌张，赶紧转头去喊。
“爸！爸……来人了！”
赵嘉民听见来人了，放下水盆赶紧跑了过来。
女儿大多像父亲，俞红美长的也和赵嘉民有五六分的相似。
赵嘉民这一晚上虽然在安慰沈玉，但他的心里也是一样的忐忑。
看见俞红美，他的眼睛瞬间红了。
只是这种感情，注定只属于他和沈玉。
看他还有些不修边幅，俞红美只是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赵嘉民和赵青江笑笑。
“赵叔叔好，这个……小赵同志好，我可能是来的太早了！”
赵嘉民连忙摆手。
“不早不早，是我们……我这……我那个……快进屋吧！进屋里坐。”
赵青江还有些难以接受‘小赵同志’的称呼。
虽然俞红美看着好像十八九岁的样子，可实际上确实是他姐姐。
俞红美将带来的一些小礼物送给了赵家的人，也很柔和的处理好了双方之间的关系。
她从小在粮站家属院里耳濡目染，情商根本不是赵家人能比较的。
谁是什么品行，应该如何对待，她都处理的游刃有余。
即便是赵青江媳妇也没能再对她升起半分的恶念。
听说她现在在京大读书，还一脸艳羡，努力想要跟对方拉好关系的样子。
她中午在赵家吃了顿饭。
吃完饭后才在沈玉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告别。
沈玉一路送她出去，一副还要送她回家的架势。
却被俞红美拦在了门口。
她说：“沈阿姨，往后咱们见面的机会还多，不急于一时。”
沈玉脸上那些交错的皱纹仿佛都因为她这句话而舒展开来。
她用力的点着头，站在大门口一路目送着俞红美离开。
一直看着俞红美的背影消失在了胡同口，她有心想要追两步，却被赵嘉民拦了下来。
“这样就很好了！”
沈玉用力的点头，还在伸着脖子张望，但明显没把赵嘉民这话听进耳中。
那一头，转过胡同的俞红美则是在一瞬间垮下了肩膀。
她看着周围的喧嚣，总觉得自己的灵魂飘飘荡荡很不真实。
在这一瞬间，她有些抵触回到俞家，抵触看见任何人。
如果可以，她是不想来的！
陆翠玲也支持她遵从自己的本心。
可人生在世总有种种考量，不管是无法抹去的血缘关系，还是让俞父深陷其中的自责和愧疚。
都是俞红美不得不承担的。
她看着周围的孩子快快乐乐的跑来跑去，恍惚之中也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粮站家属院里有个小男生天天滚铁圈，俞红美看着好玩，也想要加入，但却被对方拒绝。
他嘲笑俞红美，说女孩子娇气。
那些话正好被下班回来的俞父听到，他亲手给她做了一个铁环，跟着她一起在粮站家属院里疯跑。
后来，就有人跟她一块玩了！
俞红美站在那里，不知不觉间便湿了眼眶。
她难过俞父并没有陆翠玲那般坚定，又痛苦那些父女感情无法作假。
这种矛盾复杂的情绪，她一时间很难消化，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俞红美！”
俞红美抹了眼泪四下张望。
“这呢！看什么呢！？”
俞红美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看见俞红兵和沈金富两人，正蹲在街角啃着烤地瓜。
俞红兵有些无语的说道。
“你咋这么半天呢！我都要饿死了！饭店的东西是真贵啊！”
沈金富则是走过来，用力的从自己的棉袄里面掏出一个还温热的饭盒。
“给你，肉包子！我跟你二哥刚才就在说，你中午肯定没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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