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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了什么。
老三做了噩梦，然后噩梦成真了，他们村地动了。
昨晚老三又做噩梦了，南方下了大暴雨，堤坝要破，大水淹了田地村庄有难民冲让开抢他们，还有人要造反，借难民冲击攻城。
烧人，烧城，瘟疫，死人。
丁福顺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嗡的。
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可怕的消息？
丁福顺的眼神看向牛金花又看向丁吉祥，很想让这两人告诉他，他在做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良久，丁福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你怎么就知道老三说的是真的？万一是假的呢？”
“万一是真的呢？地动不就发生了。”
丁福顺说不出话来，嗓子又干又疼，就这一会的功夫他感觉舌尖都长了个燎泡。
是啊，万一呢。
要是娘跟他一样不相信，他们现在就埋在地动里了。
难民，乱军，瘟疫……哪一个都是要命的。
丁吉祥看着大哥痛苦惊慌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表情受伤的小心灵突然就得到了些许安慰。
又多一个人帮他分担了，要不是二哥跑出去找小寡妇，吓二哥最合适，不对不对，这样吓二哥，二哥更搂着小寡妇不撒手了怎么办？
“娘，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在这里能躲过去吗？这么大的雨，堤坝，堤坝……”丁福顺说不下去了，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承受了什么不能承受的痛苦。
牛金花刚想搀扶他一把，丁福顺又自己站起来了。
“娘，我们得走，不能等雨停，我们要在堤坝破之前离开这里，走，走，走到上游，对，走到堤坝的上游我们就不会被淹了。”
牛金花：“……”这也是个听话不会听全的人。
“你先冷静一下，你弟说是南边的堤坝，不是这里的堤坝。”
“你们怎么知道不是这里的堤坝……”丁福顺喃喃，声音突然大起来，“外面下大雨了，这里下大雨啦！”丁福顺突如其来的咆哮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众人的目光本来就有意无意地落在这边，这下直接齐刷刷地看过来了。
牛金花挽着丁福顺的胳膊，大拇指和食指掐在丁福寿胳膊的软肉上，一个旋转，丁福顺疼得打了个抖。
丁福顺转头看向牛金花，冷汗从他额上滑落下来。
“老大，你现在清醒一点了吗？”
丁福顺木愣愣地点头，“那你跟你三弟去歇一会，你累了，歇一会我们再说。”
丁福顺又点点头。
牛金花摆手，“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各忙各的，他们没休息好精神恍惚呢，孩子年轻扛不住事儿。”
三叔公眯着眼睛认同地点点头，别说孩子了，老人也扛不住啊！
大雨下了一个时辰，雨势才慢慢变小，天也蒙蒙开始亮起来。
其实天早就亮了，只是雨太大，天空黑乎乎的，就让人一直感觉天不亮。
众人的情绪在这一个小时里降到了最低点。
地动刚过就下这么大的雨，他们家怎么办？
那些埋在废墟里的人，就算没被压死也要被冻死了吧。
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啊！
魏村长把别在背后的烟枪拿出来磕了磕，拿出平日里当村长的派头，先出声问道：“雨小了，大家后头有什么打算？”
何老根和三叔公就坐在村长左边，右边是村长大儿子王老头，依次过去是丁福顺丁吉祥窦家兄弟。
窦勇看向大哥，他肯定是跟着大哥的，大哥去哪他就去哪。
这里不能待了，他们就换个地方打猎就是。
窦鹏沉默着没说话，看了一眼那边的牛金花。
女人们这边也很沉默，搂着孩子的，还有小声啜泣的。
啜泣好似会传染，有一个人偷偷掉了眼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不一会，啜泣声就连成了片。
孩子们本来就被吓不轻，一个个懵懵的被大孩子抱在怀里，听见哭声也跟着哭了起来。
小孩子哭可不是压抑的地声啜泣，那是放开了嗓门的嚎。
几个年纪小的，嚎得嗷嗷的。
正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一帮男人。
“这是咋了？娃儿吓到啦？咋哭啦？孩他娘，你快哄哄娃儿。”
“媳妇，这个时候就别打孩子了。”
何大郎这话一出，何大郎媳妇瞬间炸了。
“我打什么孩子，何大郎，你讲话凭良心！我什么时候打过孩子了，何大郎，我都跟你说给我娘家送个信，你说我娘家远不会有事，你说现在会不会有事，何大郎，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娘家了，你就冲我大呼小叫你以后就能欺负我是不是？”
当即，好几对小夫妻干在了一起，大意都跟何大郎媳妇一样，为什么不给我娘家送个信，也不知道娘家怎么样了？
孩子们被吓得，嚎得更厉害了。
老爷们儿不知道怎么拉架，站在一旁想呵斥，发现跟前打的不是自家儿子儿媳。
老娘儿本来也在伤心，一看儿媳妇敢上手挠儿子，立即不干了。
“小蹄子，翻天了你，敢打我儿子，你要去你娘家，你去啊，你现在就去，你去了我还省了粮！”
“昨天出来的时候你咋不去，你屁不吭一个抱着包袱走在后头，你现在来怪我儿子，你那会心里怎么埋怨我儿的都不知道，觉得我儿是瞎折腾，现在救了你一命你还闹腾，就该给你放家里把你埋了看你去阎王殿跟不跟阎王爷说你娘家长娘家短！”
何婆子可是个不饶人的，扯住儿媳妇张口就骂。
何大郎一边挡住老娘，一边护住儿媳妇，不停地给两边说好话赔不是，你说他，多那嘴做什么，孩子要嚎就给他嚎呗，现在不嚎得更厉害！
女人们撒泼哭，孩子们哇哇叫，男人们扯高了嗓门骂，乱得好似要把房顶都掀了。
牛金花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这队伍，要不趁早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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