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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广阔的环境中她才有一种自然的感觉，这时她才洒脱些。
“池蟠！我的鱼跑了，你能不能看着点！”站在水里的姑娘手握一根削尖的木棍瞪眼看着他，她插上来的鱼是跑不掉的，可有那么几条是网兜网住的。
汇一本来是让池蟠将那几条鱼拿去烤的，结果他一不注意就就溜了一条，舸老头也笑话道，“我不过生个火的功夫，你就把晚饭放跑了，你这年轻后生也是靠不住啊，还是女娃娃厉害。”
舸老头就是他们雇的船家，同行许久，几人的关系自然有了些长进，毕竟是同吃同住的，一路上少不了交集。
今儿个是停船来转转，舸老头说这片水里的鱼肥美，他们才起了心思，原本是舸老头叉鱼，但汇一学的快，舸老头找柴火的空档，汇一就叉住好几条，这任务便也交给了她，反倒是池蟠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那又怎样，我夫人厉害便好，我骄傲！”池蟠才不管这些，别人说的他都不在意，他就听他爱听的，舸老头显然也知道池蟠的德行，白了他一眼，转头对汇一喊道，“女娃娃，够吃了，别再叉了”
汇一停下手中的动作，略做考虑还是上了岸，虽然还没玩尽兴，可是确实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
几个人就这样一路游玩，一路走走停停，原本舸老头是想回东京安葬自己的，毕竟是落叶归根，可行了一路，他又改了主意，反正在东京他也是无牵无挂的，便索性决定继续和池蟠他们一路，死在哪儿葬哪儿，也不算白活一世。
汇一每个月都会给孙三娘画画，而信则是池蟠写的，最后再一起寄出去，都是有去无回的，毕竟他们行踪不定，但收到信的人总是心安的。
起码信中对处境什么的都讲了清楚，而孙三娘也是高兴的，她总是先听人读完了信，再欢欢喜喜地看汇一的画，越看就越是高兴，起码大家过得都不错。
旅途大多是顺遂的，池蟠的生意也基本上如此，只不过偶尔遇到些问题，汇一也会帮池蟠一起解决，原本一切都好，直到汇一的地图快要走完的时候，舸老头去世了。
离开东京已经八年了，比舸老头想的好多了，他还以为自己熬不过四五年，没想到撑了八年，最后的日子他弱多了，到底是生命到了尽头。也没什么灾病，就是单纯的老了。
舸老头离世之后，按照他的要求给他找了个地方埋了，其实很早以前就不用舸老头了，池蟠换了船，不再需要他一个人辛苦撑船，换了个小点的商船，能装运些货物，然后又雇了人来驾驶船只。
舸老头闲来无事时也会喝点小酒，然后便开始絮絮叨叨讲述自己的过去，先前要撑船，从未饮过酒，后来什么都不用干，才放纵了些，就让汇一他们知道了他的故事。
“这辈子没说过后悔，可就是怎么想都不值当啊！”这是舸老头常说的，“我老头子怎么就养了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当初舸老头也攒了些积蓄，结果外出几日不曾归家，便被儿女卷了钱财，就连自己的妻子也被活活气死，舸老头回家时已经无力回天。
“老头子专门去寻过他们，见他们过得不如意，我也高兴。”
每每说到这儿舸老头便止不住的大笑，笑着笑着却还是滚下一滴泪，他不后悔成亲，不后悔生儿育女，却后悔那时候没有在场打死那两个。
安葬舸老头的时候汇一还是有些难过，每到酒酣他便会说那些话，这是他心里埋着的痛，可平日里他还是得好好活着。
回到东京后，汇一让人去查了舸老头的两个孩子，确实如舸老头所说，两人过得并不如意，也是，只会伸手索求的人，失去了供给者还能怎么办呢？
汇一命人告诉他们，只要日日对着牌位磕十个响头便有钱拿，两个人忙不迭照做了，却是连绸布盖着的牌位上是谁也没在意过。
给他们的钱是不够挥霍的，却也够日常吃食，想干点别的就得自己赚，后来听说欠的债多了，被讨债的逼死了，汇一对这些是不多关心的，她一时想做什么便做了，而后却不再在意。
这一生还算顺遂平安，不过宋引章早年没少受苦，身体底子比不过池蟠的，便也是她先倒下。
“喝口甜粥吧。”池蟠端着碗小心喂着汇一，汇一早就可以离开了，可池蟠每日睁眼都要汇一还活着才安心，便有些不忍心，因为池蟠说过，这世上，他只有她了。
原本他可以娶别人，这样他就不用羡慕别人儿孙满堂，他从来不说，可他看着那些孩子的眼神什么都说了，他喜欢孩子，也想要孩子，可是一直没有如愿，他也知道大抵是没有可能了。
但在孩子和汇一中，他还是选了后者，于是汇一还是决定这一次就等到宋引章生命的终结吧，她能感觉到就快了，她已经要没有力气了。
汇一摇了摇头，池蟠终究没有勉强，又问了些别的，汇一只是笑，池蟠的眼眶慢慢红了，汇一道，“你出去吧，我困了。”
池蟠摸着汇一的脸，纵然两人都已苍老，可感情不是容颜，相伴到老如同洗尽铅华，是亲情与爱情的交织，“我陪着，你要是等会儿想吃了我还喂你。”
他知道大概是没有下次了，汇一也不多说，她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疲倦，再也撑不住了，她合上眼皮，再也见不到池蟠的样貌，更看不见他留下的泪，汇一最后能感受到的是池蟠紧紧抱着她，而后就什么都没了。
池蟠花光了所有的钱，办了最隆重的葬礼，可他却没有出现在人前。
他抱着他的夫人，听着泥土击打棺椁的声响，无论什么，都不能将你带离，他闭上眼，就此长眠。
清风拂过，墓碑上宋引章三次格外显眼，书上鸟儿叽喳似在诉说什么，却没人能听懂。
【引章弄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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