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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随手掐了烟，眸光微敛，向沈清欢走了几步，微弱的路灯发挥着作用，灯光落在沈清欢煞白的小脸上，楚楚可怜。
直到再次被阴影笼罩，沈清欢平稳心态，冷静地抬眸看他，“傅斯年，你想要做什么？”
重来一次，一切回到了原点。
沈清欢想要的很简单，过上她本该拥有的平静人生，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也许是被现实打击的痛哭流涕，总归活得像个人，像个真实存在这个世界的人。
而不是被锁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凭借着主人的怜爱苟活。
傅斯年嗤笑一声，炙热的手掌放在了沈清欢的头顶上，随手揉乱了沈清欢的头发。
沈清欢立刻意识到了他一直在窥视着自己，她从出校门的那一刻，就在他的监视之下，不，也许更早。
像他这样的人，什么做不出来呢。
“清清，听话有时候可以获得更多，如果当年你听话，从我们第一次相遇，你就可以得到一笔巨额财富，从情人变成妻子，也不是不可能。”
听话、情人、妻子……
沈清欢内心毫无波动，在傅斯年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钱财得不到的，是强权无法拥有的，一切廉价得都像地上随处可见的垃圾。
恶心，
她觉得恶心。
她的人生，就是从第一次的初遇，开始崩坏，直到走向一个崩无可崩的结局，她自我毁灭，那么……
傅斯年是怎么回来的？！
如果死亡是条件，傅斯年也死了吗？
沈清欢复杂的神色被傅斯年尽收眼底，五年的时间，他知道眼前弱不禁风的少女有多么倔强，真是应了她上辈子死前说的话。
“上辈子，你死了吗？”
死？
傅斯年轻笑一声，喉结的线条明显，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带着嘲讽的笑意开口：“清清，重新开始，有时候不见得是件好事。”
一支黑色的钢笔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你看，眼熟吗？”
沈清欢的瞳孔猛缩，这是她前世自杀用的钢笔，也是傅斯年的惯用笔，他随身会携带这支钢笔，那天是被沈清欢钻到了空子，才偷拿到的。
也许，重来只会更痛苦。
比失去更痛苦的是什么，是得而复失。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将面临再次消失的风险，而她依旧无力抵抗。
锋利的笔尖一寸寸地靠近颈部脆弱雪白的肌肤，黑色的墨水从笔尖泄出，如一朵盛开的花，在肌肤上晕染开来。
轻微的痒意传来，沈清欢咬紧下唇，一动未动，任由笔尖游走，淡淡的烟草味在两人狭窄的空间里蔓延，又随着夏风肆意散开。
钢笔被扔到草地上，滚了两下被茂密的野草遮住。
“沈清欢，你想让我死。”
周遭空旷，低哑的嗓音在寂寥的背景下也格外清晰，傅斯年掐住沈清欢的后颈，垂下头，温热的呼吸蹭到她的脸颊，“可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我怎么舍得死呢？”
黑眸深沉如夜，浓郁粘稠的占有欲如动脉奔涌而出的血液，浸透了沈清欢的全身。
沈清欢喉咙发涩，如梗在喉，微张着嘴，说不出来一句话。
如果她死了，傅斯年是不是可以放过她的亲人朋友。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傅斯年不动声色地收紧手劲，“如果你敢自杀，我会让你所有在乎的人，都和上辈子一样，一起和你坠入地狱。”
沈清欢可以坠入无边黑暗，但她无法接受身边的人因为她而受伤。
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让傅斯年牢牢把握住她的一切。
“我知道了。”
从喉咙眼里挤出一句顺从的话，沈清欢已然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傅斯年瞥了她一眼，松开了手，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条手帕，递到了她的手里，丝绸般顺滑的触感摩挲过她的手心，沈清欢把它牢牢攥紧在手上。
“用这个把墨水印擦掉。”
“好。”
沈清欢僵硬地转身上楼，傅斯年没有跟上来。
回到家中，沈清欢直奔卫生间，修长的天鹅颈上只写着三个字：傅斯年。
笔锋凌厉厚重，落笔苍劲有力，宛若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又像一只宣示主权的孤狼。
真可怕，她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她该屈服吗？
她看向镜子里五官精致，如泉水洗涤过的清澈眼眸，如果屈服了，她前世所做的挣扎，都像一场笑话。
滚烫的热水冲刷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却洗不干净脖颈上的痕迹，沈清欢拼命地用肥皂摩擦那一片黑色笔记。
污渍，难以洗干净。
“傅总，要走吗？”司机问道。
指尖夹着点着星火的烟，傅斯年望向闪着光亮的窗户，一闭眼，仿佛就看到了喷溅四射的鲜血，“不走。”
他要看着沈清欢的灯关了，才能有片刻的安心。
傅总也太奇怪了，突然抛下上亿的生意，来到一个小城市，莫名其妙地盯着一个女孩，简直像疯了一样。司机心中暗道，这话他当然没胆子跟傅斯年说。
**
第一次遇见傅斯年，是在沈清欢大学入学后不久。
夏日的军训刚结束，空气中仍泛着燥热的味道，黏腻的汗液似乎仍在身上缠绕。
“你们去过酒吧吗？”
室友叶欣是个漂亮时尚的女孩，在大一多数女生对化妆还一知半解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熟练地给自己化出一个适合的妆容，穿着抹胸黑色小短裙，活得像个都市丽人。
其他室友纷纷摇头，沈清欢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在一个群名称为“三人小窝”里快乐地聊着天。
林昊：【哈，明天有空没，小爷带你们出去玩。】
张淼淼：【没空，谁稀罕跟你出去玩啊，过两天就要社团招新了，欢欢，你想参加什么社团啊？】
沈清欢：【都可以吧，先看看，我不着急。】
张淼淼：【我觉得你很适合文学社，文艺小清新，清高大才女，我的妈呀，想想都觉得好合适。诶，对了，过几天校长还请了人来做演讲，什么知名企业家吧，跟我有啥关系啊。】
沈清欢在手机键盘上准备打字，叶欣又问了一遍，“欢欢，你去过酒吧吗？”
沈清欢放下手机，“没有，不过我去过网吧，跟同学一起去的，也不怎么样。”
“网吧哪能和酒吧相提并论啊，不如我们今晚就去一趟酒吧，大家一起去见识一下吗？几个人一起也安全。”
叶欣开口提议。
“这…不太好吧。”也许是因为从小家教极严，沈清欢对这种场合一直持着排斥态度，“现在也不早了。”
“哎呀，现在才八点，我们赶在十点半之前回来就行了，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呢，就是去看看，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叶欣看起来很想去的样子，其他两个室友也被说动，沈清欢不得不点头。
“我可以喊我两个朋友一起去吗？有个男生过来，安全也有保障。”
沈清欢自然而然地想喊林昊，这种出格的事情，当然需要张淼淼和林昊相陪，才是他们铁三角的常态，形影不离。
叶欣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点头，“那你喊吧，人多也好。”
沈清欢一直以为叶欣脸上的犹豫是因为要多添两个人嫌麻烦，过了很久才知道，她是嫌麻烦，是嫌张淼淼和林昊会坏了她的算计。
闪到人眼瞎的灯光变幻莫测，时间还早，舞池里还未那么热闹，叶欣穿着性感小短裙，脸上浓妆艳抹，似乎与这里的氛围融为一体，熟捻地点着沈清欢听得云里雾里的酒名。
沈清欢不适应地缩在角落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座位很软，她坐的位置也够偏僻，动感的音乐传到这里也变得微弱。
“欢欢，给你。”
叶欣递过来一杯看起来像是冰红茶的鸡尾酒，“放心，这个度数不高，尝起来也是酸酸甜甜的，是个普通的鸡尾酒，就适合你们这种新手喝。”
“谢谢，回去我们把钱aa吧。”沈清欢没有防备地抿了一小口，的确是甜甜的味道，如蜂蜜般的甜味萦绕在口腔里。
叶欣看见她喝了一口，不易觉察地露出一个微笑，同时把剩下两杯也递给了其他室友。
傅斯年站在二楼，倚着栏杆俯视着下面，角落里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牛仔裤，白净的脸上未施粉黛，与酒吧光怪陆离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沈清欢嗜甜，极其偏爱甜蜜的饮品，两个室友都在身边，想着叶欣说的度数不高，以为是锐澳鸡尾酒这样的饮品，便多喝了几口，脸蛋缓缓地升起两团红晕，自己还浑然不觉。
“欢欢，欢欢……”
张淼淼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沈清欢的肩膀，“我的妈呀，怎么这么快就喝醉了。”
“没事，我把她背回去。”林昊扶着沈清欢的另一边肩膀。
沈清欢晃着脑袋，迷茫地睁着一双丹凤眼，上挑的眼尾染着红，不自觉流露出点媚意，“淼淼，林昊，你们来了啊？”
“这个鸡尾酒好甜啊，你们要尝尝吗？”
她趴在张淼淼的颈窝处，软糯糯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酒味。
“就你这酒量，还碰酒！”林昊瞥了一眼桌上的鸡尾酒，色泽温润，变幻出莫测的红茶光泽——长岛冰茶。
他的眼底升起怒意，对着沈清欢其他两位室友说，“你们不要喝了，这酒度数比较高，没有酒量的人，喝几口就会醉。”
“啊，可是叶欣说这酒度数不高啊。”
叶欣踩着高跟鞋，迈着小碎步赶过来，关切地看这着沈清欢，“欢欢醉了啊，我来送欢欢回寝室吧，你们也不方便。”
军训期间，张淼淼和林昊没少在沈清欢室友面前刷存在感，叶欣自然也是认得他们的。
张淼淼想要张口，林昊先她一步拒绝了：“不用，我送清欢回去，我是她男朋友，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开宾馆。”
“你们三个…”叶欣眉毛紧拧，神色复杂，“一起吗？”
“对，我们三个一起，我们就喜欢干什么都一起！”林昊轻松地把沈清欢抱到怀里，斜睨着张淼淼，“还不走？”
“哦，好。”张淼淼顺手拿着沈清欢的包，跟在林昊身后小跑着出去。
叶欣站在原地，目光却紧紧追随着林昊的身影，手机传来一声响，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十万的转账打到了她的账户，一分不差。
她收敛了情绪，转身笑着对其他两位室友说，“欢欢喝醉了，我们也回去吧，今天就当我请了，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酒度数这么高。”
两位室友内心存疑，但看在叶欣买了单，沈清欢又被好朋友带走没事的份上，也没再计较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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