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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斯被邀请进去，坐在桌边。
住持已经离开，小和尚提了茶壶来，倒了两杯茶水放在桌上，随后退出客房，将房门关上。
“你是谁？”秦斯直接开门见山。
“在下姓陈，名叶青，是替一位故人来此等候小王爷。”陈叶青答道。
秦斯手心一紧，“什么故人？他在哪儿？”
“小王爷稍安勿躁。”陈叶青说着，掏出了一块碎布包裹的小玩意儿。
那个碎布一看就是从粗布麻衣上撕下来的，临时用来装东西，放在手里只有巴掌大。
陈叶青将东西小心的放在秦斯的眼前，“这是那位故人想让我交给你的。”
秦斯下意识想伸手把那碎布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却被阻止了。
“故人希望这东西，小王爷能独自查看。”
秦斯顿了下，抬头，“那你什么时候走？”
陈叶青：……
陈叶青脸上稳重有一瞬间的龟裂，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现在就让我走，你就不想问点儿其他的东西？”
这么说倒也是。
秦斯点点头，按捺住了心底的急躁，继续看着他。
陈叶青也看着秦斯。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半天。
秦斯：“你倒是说啊。”
陈叶青：“你问啊！你不问我说什么？”
秦斯：“……”
秦斯咳了声，摸了摸鼻子，“你说的那个故人，是不是薄聿？”
“是。”
几乎没有任何含糊，甚至犹豫都没有，直接肯定了秦斯心底的想法，倒是令秦斯怔愣了好一会儿，随即急切问道：“那他在哪？他为何不亲自来找我？为何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唯独我记得？”
“此事一两句话说不清，小王爷自己看吧。”
话落，陈叶青抬手，指尖按在了秦斯的眉心处。
秦斯只感觉眉心涌入了一股暖流，随即，脑子里就好似走马观花一般，浮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
那些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
最后定格在薄聿脸色苍白的捂住了他的眼睛，耳边是他的轻声安抚。
明明只是几息间的事，在秦斯看来却好似过了许久。
跟薄聿有关的全部，他都想起来了。
“小聿不属于青鸾大陆，他只是占用了九皇子的身份活下来而已，如今，天道只是将在人间跟小聿有关的一切都抹除，让人间重新回到正轨。”
“抹除？”秦斯怔怔重复着这两个字，语调说不出的迷茫，“哪怕不属于青鸾大陆，他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凭什么说抹除就抹除？”
何况这抹除的也不够干净啊，别人都不记得薄聿了，但是他还记得。
说到这里，秦斯又忽然凝神看向陈叶青，“薄聿人呢？他如今怎么样了？”
可陈叶青却沉默了。
哪怕什么都没说，在秦斯看来却好似什么都说了，垂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摆，心口处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攥紧了他的心脏，又疼又难受。
“我不信……”他捂着心口，总觉得呼吸困难，那种胸口被人洞穿的感觉隐约还停留在身上，“我与他性命相连，我没死他就不可能死的……”
见此，陈叶青赶紧伸手，细如发丝的灵力注入他的体内，缓解他的不适。
然而灵力注入时，陈叶青却微微一怔，眼底划过错愕。
秦斯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心底还是忍不住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他是不是重伤未愈，需要稀有药材做药？王府的库房里有很多珍稀药材的，我让人都送去，说不定有用得上的。”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
陈叶青第一时间拉住了他，“不用了小王爷，他用不上那些药材了。”
秦斯浑身猛然僵住。
见此，陈叶青也暗自叹气，却还是继续解释，“他献祭了自己，以命换命，让你重生。”
以命换命。
四个字砸在了秦斯身上，好似有千斤重。
他双腿一软，摔坐在地上。
啪嗒。
一滴泪落在地上。
他伸手，才发现泪水竟不知何时从他的眼眶滑落了。
“我不明白，为何天道一定要他死？”
“若是不满他在青鸾大陆，将他驱逐出去就好，为什么一定要弄这么多事出来？”
听着他一句句似呢喃，似质问，陈叶青的眸光也黯淡了几分。
过了会儿，他随意的掀开衣摆席地而坐，坐在秦斯的身边。
“曾经，我跟你有过类似的疑问，百年间始终得不到答案，我甚至想一拳打爆这个世界。”
“但是后来我释怀了，既然有希望，那就一直找，不管多少年，修为到我这个境界，日子很长的，我都等得起。”
“再则，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情况比我要好很多。”
他语调轻松，说到最后甚至还笑了下，转头对上秦斯茫然不解的目光。
“你可有想过，为何你有无法医治怪疾？为何你与他的命是相连的？”他问。
第一个问题，也是困扰了秦斯很多年的问题。
他想了这么多年，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答案，“老天爷比较眼红我长得天怒人怨还过的舒坦，所以想给我使绊子。”
陈叶青：……
不知道在美貌和薄聿之间，秦斯会选择哪一个。
他先下注猜美貌。
“那是因为你的魂魄残缺了。”陈叶青说道。
“你有一魄被薄聿吸走了，成为了他的一部分，还是关键的那一部分，因此与他性命相连。”
“而失去了一魄的你，身体便会日渐亏空，才有了无法救治的怪疾，才缩减了寿命。”
“当那一魄彻底与你断了联系，便是你命陨之日。”
秦斯闻言，陷入沉默许久。
在陈叶青以为他终于要想明白的时候，秦斯：“没明白，要不你再说一遍？”
陈叶青：……
陈叶青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简而言之，就是你因为缺失的那一魄，才和小聿性命相连，之后小聿献祭自己救你，也是那一魄在中间牵线搭桥，才顺利献祭。”
“若是我猜的不错，救回小聿的关键，应该在你身上。”
——
秦王府。
秦斯当天下午就回到了秦王府。
管家看他脸色不太好，便问了两句，秦斯也没回答，只是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回到了院子里，关上了房门，拒绝任何人打扰。
然后进屋直奔小白所在的位置，将它抱起来，猛一口亲在它头上。
躺在床上睡大觉的小白被他吵醒了，一大口亲亲给它整的有点懵逼，“小王爷，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在寺庙多待几天吗？”
“不去了，本王专程回来感谢你的，若非你让我去寺庙转转，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答案。”秦斯的脸色算不上好，但眼神却明亮，透着激动，不再似前几天那茫然又失神的模样了。
话音落下，秦斯又将小白放下来，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了半晌，然后翻出了三把钥匙。
他将钥匙放在小白的身边，其中一把塞到了小白的怀里，“这三把钥匙是王府库房的，这一把你拿着，可以进入其中一个库房，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另外两把留给管家和元启林。”
“虽说管家偶尔会生出小心思，本王都知道，但这些年来他对本王都是忠心耿耿，从不曾懈怠。”
“至于元启林，爹娘去世后，只有元启林还愿意跟我继续做朋友，那个还没装满的库房就留给他好了。”
说到最后，秦斯还昂着下巴轻哼一声。
元启林那厮虽说浑身上下到处是毛病，甚至还有一个月不洗澡的邋遢经历，还说什么要跟他比谁不洗澡的时间长，秦斯这么些年就没有不嫌弃他的时候。
但至少，做朋友这一点，元启林是真心的。
这些年若是没有元启林，他的生活该不知多无趣乏味。
小白直接傻逼了，“小王爷，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像遗言啊！难不成你……打算出家？！”
秦斯眼皮一跳，“你看我像是那种能在寺庙里清心寡欲的人吗？”
“不像。”小白摇头的非常干脆利落，连犹豫都没有，“我觉得你这样就算去出家，不出三天肯定会因为寺庙吃食寡淡而跑路，还是那种跑路都不记得带吃的，然后饿死在路上的人。”
秦斯：……
大可不必说的这么详细。
秦斯面无表情的捏住了它的鼠嘴，“反正本王要说的就这些，届时你若是要离开秦王府，便将那一库房的东西带走，若是不想，本王也可以去跟管家说，允许你在秦王府躺平一辈子，反正库房的东西花光了，还有那么多住宅店铺，足够养活整个秦王府。”
“等等，那小王爷你呢？”小白的瞌睡虫终于醒了，问到了重点上。
秦斯顿了下，垂眸看着手中还握着的那块碎布。
他抬手，打开碎布。
小白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碎布上是一堆碎片，看模样，应该是个小药瓶，中间还夹带了几枚药丸。
“有个人在等我去救他，若是成功，兴许你还会看到我。”他答道。
小白心口一紧，连忙追问，“若是失败呢？”
“失败……”他顿了顿，须臾，释然一笑，“那你就当本王终于认命了吧。”
认了活不过二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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