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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折的材质和目前她收到的奏折材质略有不同，封角略有磨损，很明显不是近期奏折。
她打开，粗略看了一眼。
大抵在汇报军队训练情况，并没有太重要的内容。
但目光触及奏折尾页，林雨散的视线在上面驻足许久，
有些失神。
花无邪小声问道：“父皇？”
林雨散将奏折合上，收入怀中，看向花无邪，目光平和：“今日无邪受惊了，本是想带你出来见见宫墙外的模样。”
父皇突如其来的关切让花无邪有些不知所措，她连连道：“儿臣今日见识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东西，要比书本和老师教习的知识更纯粹。”
“父皇……寒酥哥哥他真的没事吗？”
林雨散面带笑意，问：“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怎么突然关心他了？”
花无邪一愣，面颊微红，红唇微嘟：“儿臣没有不喜欢寒酥哥哥。”
看见软乎乎的小女孩嘴硬狡辩的模样，林雨散心中的郁结也稍有消散。
花无邪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于是聪明的转移话题：“父皇，方才那里，是镇国公府吗？听闻镇国公府是百年世家，世代守护夏国，是夏国的忠臣。但……”
久久不见花无邪继续说下去，林雨散道：“童言无忌，想说便说。”
花无邪小声道：“但感觉镇国公府的人，好像不如其他人尊敬父皇。”
回想起战见风的变脸，还有战斗寒的冷漠，林雨散反而不在意的笑笑：
“只要知道镇国公府会忠于朕，保护夏国，其他的，反倒不是很重要。”
花无邪不解：“可您是皇上啊！若是臣子不尊敬，岂不是有以下犯上的可能？”
林雨散笑笑，问：“你是觉得，皇上真的是天了？”
花无邪问：“世人称父皇为天子，就算不是天，也是他们应当尊敬的人。”
林雨散道：“你可知为什么会有皇帝这个官位？”
“官位？”花无邪第一次听说皇帝是个官位，她一般听到的，都是皇帝是真龙天子云云之语。
林雨散道：“从前是没有这个官位的，是因为百姓生活劳苦，后来百姓中有人生来聪慧善良，帮助他们，改善他们的生活，调解他们的纷争，制作发展规划。”
“于是他便受到百姓的尊敬和爱戴，将他奉为首领，希望他能继续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就是皇帝这一官位的由来。演变至今，便有了皇室和百官。”
“如今臣子一心为民，却不尊敬皇帝，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花无邪有些发愣。
老师教给她的道理里，可没有说过这些。
皇室拥有着一国最高贵的血脉，是上天的恩赐，血脉中有着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力量，
她是皇室公主，即便从小被夸聪慧，也觉得是理所应当，因为她是皇室血脉，天生就会比别人聪慧，
皇帝更是上天的钦点，是和上天连接最紧密的人，否则也不会有“真龙天子”这一说法，
这是她所接受的知识和教导。
但父皇的却亲口告诉她，所谓皇室，所谓皇帝，不过也是普通人演变而来的。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垂眸，语气低沉：“父皇是个好皇帝，是他们自己眼拙。”
林雨散毫不在意的笑笑：“是不是好皇帝，还得当代人、后世人去评说。但朕确实没能给他们安稳的生活，他们生活颠沛流离，饥寒交迫，每年冻死、饿死的人数不胜数，朕又如何算得上好皇帝？”
花无邪不知道如何反驳。
她的生活只有后宫那一方天地，每天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学识渊博的陆老师和与几乎是一张白纸的秦寒酥，母妃也从来不同她谈论这些，
只是偶尔会听后宫有人说父皇的坏话。
但她不相信，父皇不是个好皇帝。
若真如父皇所言，皇帝之所以受爱戴，是因为他先让世人过上了好的生活，
而不是先有了皇位，再去怜爱世人，
那么父皇完全可以不用跟她说这个道理，而是继续享受上天恩赐的生活。
林雨散继续道：“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你长大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的明白。”
“父皇同你说这些，是因为父皇知道你能理解。”
“同时也希望你知道，你站在高处的原因是什么，又要去做什么。”
“今日带你来看花朝节，也是希望，你能始终拥有这双看见美的眼睛。”
林雨散的这番话，几乎颠倒了花无邪的所有认知，
她抬头，看着父皇俊美无双的脸庞许久，都不知道说什么。
她看不到全貌，但她只是觉得，父皇不该是他们说的那样。
后来过了好多年，肉乎乎的小女孩长成了和她父皇一般貌美的人，经历了那么多，也终于明白了父皇最初说的这句话，
只要臣子忠于皇帝，保护夏国，其他的，反倒不是那么重要。
就像后来，她和寒酥哥哥还是两看相厌，他学了很多知识，坐上了太尉的位置，却也依旧不懂什么叫体恤百姓，平时只是站在朝堂上，就能让很多文官见了就害怕，
但他依旧忠于皇帝，恪守法律，守护夏国。
只是那时，她明白得太晚。
——————
回到朝安宫已经入了夜，
林雨散从枕头下取出花重锦留下的布块，再打开战斗寒给的奏折，
奏折的最后一页，是花重锦并不认真的批改，甚至可以说是潦草，
但在那些文字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圆圈。
圆圈首尾不相连，末端有一个重重的停顿痕迹。
花重锦给她留下的线索，正是他和战家之间的联系。
林雨散垂眸，并没有叫身边伺候的莲，而是唤了站在门外的太监：“承德。”
在门外候着的承德公公推门而入，俯身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去取个火折子和火盆来。”
承德不解问：“皇上是要烧什么东西吗？可以交给奴才代办。”
“这件事朕要亲自去做。”林雨散顿了顿，又问，“你是兄长的心腹，跟着他最久，我问你，兄长生前，和镇国公府关系如何？”
承德身躯有一瞬间的轻颤，转而迟疑道：“这……”
林雨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屋顶的方向，道：“销骨已经知道了。”
承德跪下，叩首，道：“和镇国公府关系不算亲近。”
“……去准备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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