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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墨水洒了一地，她头上的珠帘大幅度跳跃着。
那边关使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双手伏地，低着头，看着那精致的毛笔一路滚到他面前，在他指前停下。
今次本就是下朝后皇帝将朝中重臣过来商议运河之事，可没想到加急的边关使臣带来这样一个噩耗。
跪坐于两边的臣子们纷纷低头，放轻了呼吸，生怕发出了什么动静让皇帝注意到自己。
而大发雷霆的皇帝踹了案几，继而又掀了花瓶，怒道：“堪堪三日，就丢了一城？朕是养了一群饭桶吗！”
说完，她阔步来到使臣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怒目而视：
“说具体的！”
那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出现在使臣面前，他却生不起一丁点欣赏的心思。
他只觉得面前的是修罗，是罗刹！
他胆战心惊的回答道：“皇、皇上，实在是那匈奴来势汹汹，桐宁城的将士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
所以被破了城。
皇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将他往后推了一推，松了手，
使臣后退几步，狼狈的跌倒在地，
然而他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唰”的一声，
那雪亮的剑尖直指他的喉咙，
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滚动的喉结甚至能感觉到那剑锋传来的冰冷寒意。
持剑的主人一身金红色龙袍，俯视着他，幽深的眸光折射着室内金黄的烛火，却依旧不带一丝温度，冷得令人发颤。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使臣吓得一个瑟缩，身下忽然一片濡湿，室内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
绵延的龙涎香掺杂着这个味道，让空气都变得古怪起来。
没人敢捂鼻子，
素来爱干净的皇帝眼睛也不眨半分，那双眼眸发出的目光有如实质的利刃，扎在人身上生疼。
使臣哪里还敢隐瞒，带着哭腔喊道：“我说、我说！是壮武将军和匈奴有勾结，是他打开了城门向匈奴投降！”
直接向匈奴投降，也就意味着，破城都不需要三日那么长。
“城主呢？”皇帝问。
“城、城主也投降了……”使臣声音减弱。
还未打仗，边关城池的将领和城主一同投降，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桐宁城是夏国的门户，地势极佳，易守难攻，
桐宁城一旦被破，等同于夏国对敌方大开门户。
“敌方将领是谁。”皇帝问。
“不、不认识。”
“嗯？”
剑尖直抵使臣喉结，他神情如丧考妣，道：“真、真不认识，我只远远地见过一面，不太像匈奴，反而像我们这边的人……”
匈奴那边多草原，生存环境比较恶劣，常年会因为气候原因需要随时搬迁，
他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各个生得虎背熊腰，在战场上，几乎都能以一敌二。
皇帝缓缓移开长剑，单手执剑，绕过地面各种零碎杂物，朝上位走去，剑尖在金砖上落下一道白痕。
她道：“秦寒酥。”
人群中唯一穿着精白朝服的秦寒酥出列，行了个将士礼，声音稚嫩而有力：“末将在。”
“准备好带上京玄军，朕要御驾亲征。”
铿锵有力的低沉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内殿，在场的臣子们甚至不顾自身安危，纷纷惊讶抬头。
皇上这个性子会御驾亲征？
他知道这个时候离京意味着什么吗？
陆丹青率先站起来，面目严肃道：“皇上龙体为重，边关凶险，还请三思！”
见文臣都站起来了，座下的战斗寒也不卑不亢的行礼，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右相所言极是，皇上龙体为重。末将请命，愿率领大军，前往边关驱逐匈奴！”
两人一文一武，乃文武官之首，其它臣子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纷纷站起来劝阻皇帝三思而行。
然而皇帝的目光落在左相身上。
左相近来在皇帝面前十分低调，在群臣都在劝阻皇帝时，说他是在其中浑水摸鱼也不为过。
“唰”的一声，
剑光一闪，皇帝的剑尖指向左相，
剑锋几乎要戳到他高挺的鼻尖。
傅星离并未露怯，甚至可以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被利剑所指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他的表现全在皇帝的预料之中，
她眼眸微眯，轻勾唇角，道：“朕不在的时日，还请左相收起你的小心思。”
傅星离淡淡道：“皇上言重了，微臣一心为国，心思也全系在国家安危上。”
“呵。”
皇帝挽了个剑花，将长剑利落的收入腰间的刀鞘，步伐平稳的来到傅星离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他比她高出一大截，她只能往下拉，逼迫他的视线和她平齐。
注视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皇帝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你最好真的没有小心思，否则，你连她的尸体都见不到。”
傅星离瞳孔缩成针状，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双手紧紧握拳。
那个黄昏，似乎又出现在他眼前。
他上次入宫亲自查过了，找到了染血的发簪，
那发簪他很熟悉，是他亲自挑选的，通体金色，末端有一只栩栩如生的桃花，
那天，她就是拔下这只发簪，扎入她胸口。
等他反应过来时，皇帝已经松开他的衣领离开。
他恍然回想起，方才皇帝揪住他的衣领时，他在他衣物上浓郁的龙涎香中闻到了血腥气和草药香。
花重锦受伤了？
不等他多想，皇帝已经站回上座。
“朕心意已决。”她面色归于平静，哪还有什么荒淫无道的模样，天子的气势一览无余，“两日后朕御驾亲征，迎敌匈奴，解边疆百姓之灾！”
事已至此，她也没必要再装什么废物暴君。
边疆官员将士通敌投降，派镇国大将军去平内乱，倒不如让皇帝亲自去稳定军心。
这两日的时间，她需要交接朝廷事务，安顿好京中一切，
说不定……
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
皇帝御驾亲征那天，下了极大的雨。
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都纷纷叹惋摇头，说这是一场被上天不看好的战事。
甚至已经有京都的百姓联系别国，开始准备后路。
城外，一切准备就绪，
皇帝正要上马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抱住了她的腿。
“父皇，您能不能不要去那里。”花无邪被雨水淋了个透，一张肉乎乎的脸满是成熟的担忧，“那里危险，父皇能不能别去。”
不知道为什么，花无邪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知道父皇要御驾亲征后，这样的预感越发强烈，这几日她吃不好睡不好，焦灼不安。
林雨散俯身，沉声道：“父皇不是告诉过你，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且好好在皇宫跟着太傅学习，如今你人小力微，不能插手此事。”
不知怎的，花无邪眼中蓄满泪水，道：“那父皇等着，儿臣一定会马上变得更厉害，为父皇分忧解难。”
“嗯。父皇等着。”
言罢，林雨散起身，一跃上马。
即便在雨幕中，那金色的战甲，依旧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瑞安王府。
花归坐在廊下，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抱着猫儿，依旧温柔如同月光。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猫儿柔顺的毛发，轻声道：“她临走前没把权利分给我这个闲散王爷，还是对我有所忌惮吧。”
周扬灵道：“朝中纷乱，主人趁乱……”
“不，我不想。”他低头看着在他身上呼呼大睡的猫儿，唇角笑意不变，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忧郁和怅然，“我只是在想，我可能后悔了。我明明可以直接将夏国置于死地，但偏偏将阿散推了进来。”
“主人……”
“但我还是恨的，恨这个被冠名为‘夏’的国家。”花归微微侧目，“背负着他们的命活着太累了，等一这切结束，就结束吧。”
周扬灵毫不犹豫的跪下：“扬灵誓死追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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