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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手指，云纹印记倏然消失。
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裴瑾弋的幻觉。
裴瑾弋微微垂下眼帘，轻轻捻了捻指尖，偏头跟坐在床上伸着舌头舔爪子的煤球对上眼。
煤球碧绿色的眼珠子在小夜灯的浅浅的暖光中显得异常明亮。
它歪着脑袋，再次很小声的叫了一声，身后的尾巴又是一甩。
那一瞬间，裴瑾弋仿佛听见煤球在说“不用客气”几个字。
裴瑾弋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谢舒身上。
到底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他跟谢舒的相遇，到底隐藏着什么样子的秘密？
这一切到底是偶然还是巧合？
谢舒忽然翻了个身，一下子贴在裴瑾弋身上，感受到身边坐着的人，熟悉的味道令她莫名心安。
“师兄……”谢舒在梦中低喃道。
裴瑾弋的手指重新落在谢舒的眉间，云纹印记没有再出现，他敛下眉眼，侧颜冷峻，薄唇微抿。
良久，安静的房间里响起裴瑾弋的说话声。
“我很好奇，你口中的师兄，到底是谁？”裴瑾弋的手指从谢舒的眉心慢慢滑下，抚过鼻梁，最后落在谢舒的唇上。
裴瑾弋眼神一暗，轻轻笑出了声。
他其实很确信，谢舒对自己的喜欢以及依赖是真的。
他也能明白，从小远离家人，在道观长大的谢舒，对道观里的人有着怎么样特殊的感情。
但是，不管谢舒口中的“师兄”是谁，如今在谢舒身边的人是他。
而他，依旧会尊重谢舒的一切。
但同时，他也不会轻易放弃，会用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择手段，抓住谢舒的心。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谢舒心里确实有他的位置。
睡梦中的谢舒并不知道裴瑾弋心里的想法，也看不见裴瑾弋此刻的表情。
她只是循着本能，向着自己最值得信赖的依靠慢慢靠近，而后，陷入更深的沉睡。
……
沈牧川独自一人回了空荡荡的别墅。
贺枝跟在他身后，探出手去拉沈牧川压根就拉不住的衣角，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来。
沈牧川进了二楼主卧，依旧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他眼底柔和，望着床头柜上摆着的相框。
语气中带着几分对自己的痴心妄想的嘲弄：“枝枝，我还以为你真的在我身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可这一切，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
贺枝就跪坐在沈牧川的跟前，心疼的看着沈牧川。
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在自己投胎之前再见见沈牧川，跟他说说话。
让沈牧川能彻底放下当年的意外，开始新的生活。
而不是一辈子守着她没用的牌位，孤独下去。
沈牧川看着相框里笑颜如花的贺枝，眼底渐渐浮现出笑意来。
他不知道在房间里坐了多久，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地毯上的时候，沈牧川已经就着原本的姿势睡着了……
——
“沈牧川，我们已经退婚了。”
贺枝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的慢慢开口，带着十足十的坚定，脸上是沈牧川从未见过的决绝。
沈牧川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就在上个星期六，贺枝才答应了他的求婚。
明明已经商定好了婚期。
明明已经说好，婚礼结束他就陪贺枝，去一切想要去的地方。
“枝枝，我从来就没有同意过退婚这件事，”沈牧川满脸严肃，语气沉稳，“如果你不想这么快结婚，我可以等。”
“或者有其他想法，我们也可以商量。”
“但别退婚，行吗？”
贺枝看着沈牧川认真的模样，心头闪过不舍，但是一想到父母跟哥哥说的话，她心里更是一阵难过。
这不公平，对沈牧川不公平。
她也不想成为沈牧川的拖累。
“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是要退婚而已。”贺枝扭过头，不再看沈牧川。
她把所有情绪完美压下，只剩下跟往常的一样的温柔语气。
沈牧川没再说话，他看着贺枝坚决不肯多说的模样，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扣住贺枝，没舍得用力，只是轻轻的握着：“我先送你回家，我们都冷静一下，过后再说？嗯？”
贺枝抽出手，态度冷漠坚决，转头就要走。
沈牧川不由分说把人打横抱起，塞进了副驾驶。
他把安全带扣住，一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另外一只手按在安全带的卡扣处。
就着这个姿势，沈牧川整个人俯身靠近贺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贺枝的脖颈处。
低声安抚贺枝的情绪，几乎用气音哄道：“宝贝，我们都冷静一下。”
他说着，又抬头吻了吻贺枝的侧脸，轻声细语：“我送你回家。”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贺枝扭过头，强压住心底的苦涩，鼻头犯了酸意。
沈牧川，我没法在明明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时候，还把你拖进我已经有了结局的生命里。
可我也不想告诉你我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真相，那样只会让你更坚定娶我的决心。
所以，原谅我的自私。
车子里的气氛微妙而僵硬，贺枝自始至终微垂着头，不发一言。
沈牧川安静的开车，面上依旧沉稳冷静，但实际上，心里也有些乱。
对于贺枝要退婚的决定，他压根没有任何的头绪。
车子渐渐驶过中心区，车流量慢慢变小，距离十字路口几百米的时候。
一直低着脑袋的贺枝忽然被车座旁边的一抹黑底金边的信封吸引。
她动了动身体，暂且忘记了自己在跟沈牧川吵架的事。
一旁的沈牧川自然也没有忽略掉贺枝的行为，他在注意车况的同时，踩住刹车，放慢了车子的速度。
贺枝伸出手成功把信封抓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打开，旁边的路口处突然冲出一辆汽车，直直的朝着两个人的方向冲来。
沈牧川立马踩住刹车，猛打方向盘，手速飞快的扯开安全带，想要护住贺枝。
然而，贺枝的动作更快，赶在沈牧川扑过来之前，整个人以一个特别刁钻的姿势，把身材高大的男人护在了身下。
一阵刺耳的响声后，车头被挤压变形，车尾后边殃及池鱼的撞了一串车。
整个现场一片混乱。
沈牧川向来沉稳内敛的表情瞬间惊慌失措，贺枝浑身是血的模样让他感觉心脏骤停，被人紧紧攥住，呼吸困难。
他几次伸出手想要去摸摸贺枝，抱抱她，却无从下手。
贺枝忍着疼，惨白着一张脸，慢慢垂下脑袋，靠在沈牧川身上。
她几乎是费尽自己仅剩的全部力气，哑着声音对沈牧川说了最后一句话。
“阿川……对……对不起，我……爱你——”
最后的两个字完全成了气音。
但却完整而又清晰的带着贺枝最后的滚烫温度，深深的烙印在了沈牧川的心上。
而原本被贺枝握在手里的信封，沾了贺枝的血后，迅速化成了灰烬，乃至完全不见。
沈牧川脑袋轰鸣，怀里的人却突然消失，画面一转，他已经不再置身于混乱的车祸现场，而是在监狱的探视室里。
姚文轩隔着玻璃，朝着沈牧川露出狰狞而又疯狂的笑来，像个十足的疯子一样。
“沈牧川，你这辈子就算是死了也别想再见到你那个小情人！”
“哈哈哈，一辈子都别想！”
“哈哈哈……你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哈哈哈！”
……
沈牧川头痛欲裂，姚文轩疯狂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犹如在耳边炸开。
将他一次又一次拽入深渊。
“枝枝！”沈牧川猛的惊醒，大口喘着气，向一只濒临死亡的鱼儿。
一场梦醒了，却也把沈牧川拉向了另一处深渊。
沈牧川嘴唇微微颤抖，捂着胸口，疼极了。
他找不到他的枝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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