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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杀了人的小暮绝表现出了骇人的冷静，他歪着脑袋看向狭小的天窗。
那里，暮夜深沉得让人恐慌，无星无月……
唯有涌动着遮住所有光亮的乌云，同时也遮住了他眼里的最后一丝亮芒。
他动作缓慢地将烈酒泼在了靡丽的厚布帘子上，用手拿起晃眼的烛台。
烛台上的火苗窜动着，映照在他晦涩的墨眸里，燃烧着他的魂灵，他喃喃自语：“没有人要我。”
“没有人在意我。”
“我是杂种，是孽种，是最不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怪物。”
他喉咙喑哑，整个身躯都在颤抖，眼泪不能抑制地簌簌而下，胸腔里发出像小兽一样，隐忍而又低沉的悲鸣，“那为什么要生下我呢，为什么……”
“凭什么……”
虞窈慢慢地靠近沉浸在悲伤里的暮绝，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走过时，那被她掀动的烛影，也没有注意到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铺着厚布的圆桌。
她的圆眸只能映照出暮绝悲恸到绝望的面孔，心里像是被火舌一下又一下的舔舐，不停的抽痛着。
她想告诉暮绝，不要难过，不要绝望，不要把坏人的错归咎到自己身上。
可是她仓惶地发现，暮绝的一生里处处是悲哀。
唯一带给他母亲一样的温暖的农妇，在收养他之后，没有多久就去世了。
继而是受尽屈辱的青阳派。
因为从来没有人拉他一把，所以他陷入无尽的深渊，成了戮尽半阙修仙界的魔尊，最后死在了央炜手下。
不该是这样的，她揪心的想。
待在意识空间里的铁蛋，愕然地张开嘴巴，这里不应该是虚幻的记忆碎片吗？
望着那双黑黝黝的的眼仁，虞窈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他正准备倾倒的烛台，微凉的手指一点点地拭去暮绝脸上的泪水，“别哭，你没有错。”
感受到怀抱里的温暖，小暮绝委屈地抽搭鼻子，“你骗人，你也不要我，我不要你的可怜。”
虞窈忽地想起了，那两人离婚时，她被送回外公家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一颗心虽然被摔得支离破碎，可至少还有外公的悉心照料。
但是暮绝却只能形单影只，在暗无天日的夜里踽踽独行，心里是不是要比那时的她，还要难过许多。
她想，看书的时候之所以那么喜欢作为反派的暮绝，可能就是潜意识里，两个孤独灵魂之间的吸引力在作祟。
但是此刻，她很确定，她对暮绝的怜爱出于掩埋在心底的欢喜，而非施舍的可怜。
因为她喜欢暮绝，所以在看见暮绝的回忆时，才会心疼地怜惜。
而不是这些触人心扉的记忆，让她心软地施舍爱意。
“乖，我要你。”她摸了摸怀中小暮绝的脑袋，顿了会，一字一句，“不是可怜。”
在这个混沌的梦境里，那些错乱的，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还在一幕幕地翻涌着，属于暮绝的黑夜里却闯进了一颗星星。
星星是独一无二的，不似望舒借着羲和的光辉在暮夜里倾泻银霜，也不像启明长庚可以启明一隅。
但她属于暮绝。
少年的眸子蓦然就亮了起来，像是燃了一把火，燎着他的内心的荒原，等待着春风吹又生。
狐狸露出来尾巴，墨眸流露着不符年龄的神色，他恳切地追问：“不是可怜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
师姐喜欢他？
望着只有八岁大小的暮绝，虞窈的白瓷脸蛋上飘了两朵绯红，不自在地说：“没什么，现在你还太小了，不需要知道这些。”
和回忆里的小暮绝谈论喜欢不喜欢这种事，也太羞耻了吧。
“从来没有人喜欢过我。”小暮绝按捺住心里翻涌着的情绪，奇异的光彩在乌瞳里流动，他望着虞窈的眼睛，小脸上满是认真，“你是…喜欢我吗？”
小白团子一脸认真的表情过分可爱，虞窈想了会儿，逗弄似地捏着他的脸蛋说：“嗯，喜欢你。”
“那我能跟你在一起吗？”小暮绝神情严肃，得寸进尺的问。
虞窈嘴角翘起，“好啊，但是要先等你长大再说。”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近在咫尺的小少年身条似乎舒展了些。
虞窈的手还没来得及从暮绝后背上拿回来，手下的小白团子，转眼间就变成了手长腿长眉眼俊朗的少年，将她揽在怀里。
虞窈：？
哎不是，她的小白团子呢？
小白团子瞬间长大成暮绝的模样，他的眉梢轻翘，厚着脸皮说：“我长大了，现在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虞窈：？
刚刚只关注伤心欲绝的小暮绝，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不对劲。
她刚才不是在暮绝的回忆碎片里面吗？
为什么她突然能触碰到暮绝，并且这个暮绝还能嗖得一下子变这么大？
铁蛋啧啧两声：“宿主，恭喜你终于发现了这个盲点。”
虞窈惊悚：“这是怎么回事？”
铁蛋抠鼻：“或许在你没注意的时候，一不小心从回忆碎片里走进了真正的梦境了吧。”
虞窈无语：“那为什么他在梦里可以随便的变大变小啊喂！”
“啧，反派的力量是强大的，我劝你不要多问。”铁蛋又幽幽的补充了一句，“你最好跟着反派的节奏走，要知道梦境如果不是由自己打破的话，轻则有损神识，重则失智哦。
就在虞窈和铁蛋暗自交流的时候，暮绝不满地搂紧她的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窈窈要对我专心些。”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虞窈可以从暮绝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脸上的羞怯和惶然。
她看见暮绝形状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面色从容地说出了一句让她如遭雷击的话。
“窈窈刚刚说喜欢我，可以和我在一起。”少年轻舔下唇，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那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虞窈瞬间羞愤欲绝，漂亮的圆眸不受控制地睁大。
耳畔好像又传来了，‘轻则有损神识，重则失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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