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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与厉锋凄厉绝望的嘶喊，众人皆是骤然色变，神情惊惧的奔向一处。
城墙上的陆厚德却没有多看下方一眼，反而紧盯着身旁跑到城墙边朝下张望的人，怔怔开口：“偃武？”
……
十米的距离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长到足够坠落之人天人两隔，短到十七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已经触碰到了坚硬的地面。
落地的巨响伴随着凄厉的嘶喊震颤耳膜，绝望的男人跪在他身边，浑身颤抖着，却不敢去触碰那满身尘土的青年。
“十七……”
这声音嘶哑，如同泣血，叫人听了，不禁满心凄凉。
十七听了也难免心疼不已，连忙坐起来安慰他：“没事没事，别怕啊！”
“十…七…？”
“唉，我在。”
厉锋怔怔的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神态自若的青年，茫然无措的伸着手，生怕这是自己的幻觉：“你没事？”
“没事…吧？”
十七迟疑的活动了一下手臂，困惑的念叨起来：“除了精神特好，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从十米高的地方掉下来毫发无损外，好像没什么事？”
说着，他还从地上爬起来走了两步，新奇的道：“还真没事，我本以为就算不死也会缺胳膊断腿呢？怎么就没……”
絮絮叨叨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制止，十七搂住男人不自觉在颤抖的宽厚脊背，听着耳旁压抑隐忍的低泣，不由软下眉眼，柔声安抚：
“安怀别怕，我没事，别怕啊。”
“才这么点高度，我早就算好了，不会死了，最多骨折而已嘛。”
“骗人……”
厉锋紧紧的，用尽全力的搂着青年，好像只有如此，才能确定这个人依旧完好无损，依旧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身边。
他声音哽咽，颤抖的道：“城墙下碎石凹凸，你根本就没有把握能留下性命！”
“要不是我突然醒过来，是不是，是不是连看你最后一眼，都是奢侈？！”
“你让我亲眼看着你掉下来，让我拼了命的奔跑，却仍旧抓不住你！我几乎要亲眼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了！”
“楚十七！你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十七无奈的笑了笑，温声道：“当然想过啊！”
“我想过，要是我死了，那个笨蛋肯定不会独活吧？”
“见到你突然出现，意识到能够再见你一面，我真的很开心。”
他松开手，身子后仰，捧着男人苍白的脸庞，笑意盈盈的道：“厉锋，很高兴再见到你，余生请多指教。”
那满脸悲切愤怒的男人望着他，只能无奈的融化在那汪盈然春水之中，红着眼眶再次抱紧他：“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的十七。”
满头大汗赶过来的季修绷着脸推开旁边碍事的几个人：“你们两个，滚过来让我看看！”
……
城墙上，阿苦看着十七活蹦乱跳的爬起来谈情说爱，顿时便放下心来，才有心情理会身旁满脸震惊的男人。
“陆丞相，许久未见。”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目光也一如既往的漠然平静。
就算对面是曾经亲手‘杀’了他的父亲，似乎也不值得他为此情绪波澜：“你老了很多。”
与十几年前那个面目温柔，却毫不留情，生生掐死他的男人相比，已经风霜满面，鬓角斑驳。
陆厚德握着火折子的手颤了颤，虽然极力平静，可在场的人还是能听出他话里的颤抖。
“真的是你？你没死？！”
同样在城墙上，距离两人只有几步远，却被忽视个彻底的巴雅低声问道：“他到底是谁？我从来没见过陆厚德这么不冷静的样子。”
狄玉韬紧紧盯着神情平静自若的阿苦，心不在焉的回道：“阿苦是陆厚德的儿子。”
巴雅更加茫然了，陆厚德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个儿子的出现就这么慌乱？
他正想再问个清楚，却看见了身旁狄姓青年的脸色，顿时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看这人的样子，一颗心都放在那个灰衣人的身上，自己再怎么问，得到的答案也只有敷衍而已。
瞥了眼城墙下的一人，巴雅顿时失去了探究的兴趣，悄声离开了城墙。
阿苦往前靠近一步，神情淡淡的道：“我命大，被人救了。”
“你的嗓子……”
陆厚德迟疑的问道，却见青年嘲讽一笑，平静的回答：“你掐得太用力，伤了嗓子，十几年了都没恢复过来，以后应该也恢复不了了。”
阿苦再次往前，轻描淡写的伸出手，从男人僵硬的手指里拿出火折子，熄灭之后收了起来：“听说你被自己收养的孩子背叛了？”
他轻笑一声，面上浮现温柔的笑意：“这就叫报应吧？”
陆厚德任由青年夺走火折子，神情恍惚而平静：“也许吧，为父未曾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
他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虚弱的依靠着城墙坐下：“你恨我吗？”
“不。”
阿苦神情坦然，温雅的眉眼不带半点恨意：“一命还一命，这条命既然已经归还，世上就再无陆偃武，你我本不相干，何来的仇与恨？”
“我原本只是来找那个不省心的皇帝，并没有与你见面的打算。”
“谁料到了边关，才得知这混蛋居然跟着大军，先一步往珩戎来了，这才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陆厚德轻笑一声，瞥了眼下方正在疾速撤离的良朝军队，淡淡的叹道：“难为你为了小皇帝，跟我废话这么多了。”
“可惜，我如今连起身的力气都无。”
他凝望着面前与自己六分相似的青年，轻声道：“没想到你长大后，会与我这般像啊？”
“偃武……”
“喊错了。”阿苦平静的打断他的话：“我如今叫阿苦，没有姓氏，没有亲人的阿苦。”
“阿苦……”
陆厚德喃喃自语着苦笑一声：“这名字可不怎么好……”
他长叹着垂手，一点火光摇晃，从城墙之上飘摇坠下：“真不错，死到临头时，我陆厚德竟也有亲人陪葬。”
“阿苦，与其留在这人间受苦，不如与为父一同去往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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