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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猛的加速,让米芽一下子抱紧了它的脖子,连揽月都没来得及收起。
看着那揪斗在一起,直冲天际的黑雾和金光,艳艳兴奋的‘嗷嗷’直叫。
只是在他们越加靠近时,那道光不见了,浓重的黑雾也沉下去,落到了山谷之中淡了气息。
艳艳在山中落下,四肢一着地,震的山脉直响。一甩头,把靠近自己附近,想要逃却来不及逃跑的几只虫子吃了。
艳艳的狂欢,开始了。
米芽从艳艳背上滑下,举目看四周。黄昏时分,周围说不出的寂静安宁。大战后的气息还在,只是这种气息四面八方都很浓,让她分不清真正的战场是在上还是在下。
深吸一口气,米芽闭上眼,把身识耳识都放了出去。片刻,睁开双眼看了下吃虫子吃的不亦乐乎的艳艳,步伐坚定的往山上走。
日暮之时,整座山都笼罩在橘红色的光辉之中。米芽看着山恋之上那大朵大朵的火烧云,突然想起有一次在鬼市山,雨后,她先走一步,回过头时简言之向她走来,身后悬着七色彩虹。
她扬起嘴角,双手背在身后,心中说不出的愉悦。
她就知道,简言之是三生主薄亲儿子,三生主薄不会不管他的。没回她写的七封求助信许是因为他已经给简言之力量,没准亲自下场了也不一定!
不管是哪种吧,现在天有祥瑞,简言之一定是赢了。
拾小路而上,树木越来越密集,火烧云看不到了。米芽收回视线,在拐过一个转角时,看着远处的人影小跑几步,“简言之……”
不过两步,她僵在了原地。
什么喜悦,祥瑞,开心,在看到被盯在古树之上,浑身鲜血的简言之后全都从身体里抽离。
同时抽离的还有呼吸和思想。
她就那么仰着头木木的站着,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当最后一丝橘色自天边消失,米芽噗嗤一声,低下头笑了,“怎么可能呢,我一定是在做梦。”
说是做梦,眼泪却汹涌而出。
她走上前去,抖着手去碰简言之悬在空中的小腿。上面黏呼呼的全是血,细翻裤角,那双白袜子是她早上亲手给他拿的。
“细节做的很真实啊。”米芽擦掉蒙住双眼的泪,继续笑,“连触感都这么真。这幻境是你化出来的?”
米芽回头,看盘腿坐在地上,胸前正在不断往外流血的张斗,问道,“还是这是你设下的结界。你都快死了,还用这个假象来困住我做什么?”
瞄到落在地上的龙鳞鞭,她弯下腰拾起来,红着眼圈咬牙道,“我警告你,你不要妄想拼尽最后还做些什么。张斗,你敢动我一根毫毛,简言之会撕了你,连个骨头渣都不给你留!”
龙鳞鞭上全是血,在握手的地方,有一个紧握的没有被血沾染的手掌印。
米芽握住那手掌印,把鞭子甩在了身侧。鞭落之处,全是尸体,每一个都死是在龙鳞鞭下。
“既然,你认为是假的。”张斗仰头看被诛仙剑钉在古树上的简言之,轻声问,“你哭什么?”
“哭?”米芽泪水滚滚而落,却狂笑出声,“我为什么哭,一个假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哭!张斗,简言之是不会死的,他是不会死的!”
“是啊。”张斗满脸疑惑的道,“他怎么会死呢,他不应该死。米芽,你没有把我让你转告的话告诉他吗?”
不等米芽回答,他又道,“我曾对你说过,如果有一天兵戎相见,不要对我手下留情。你说他是不是傻,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想着要拉我一把。”
张斗收回视线,看向米芽,很是认真的问,“我值吗?”
“你不值!”米芽把龙鳞鞭指向张斗,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张斗,你一点也不值!”
“是啊,我不值。可你说不值有什么用,简言之觉得值。”张斗沉笑出声,“因为这一点值,他再一次死在了我的手……”
米芽扬起龙鳞鞭,用尽力量向张斗挥了过去,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我说过,简言之不会死!他不会死!”
一鞭抽下,张斗被打的翻滚出去,撞到一颗树桩上。停下,胸口的血窟窿再次飙血。
他捂着那里再次看向米芽,目光森然,“接受不了?不敢相信简言之死了?我和你一样接受不了。我是杀了他,可我没有想过让他消失!”
米芽咬牙,双目??红,恨不能在张斗身上多刺出几个窟窿!
“我没想让简言之消失的,我只是要他那具躯体,要他的灵魂,要他身上的力量,要他和你的关系。可他消失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懊悔吗?”
张斗坐起身来,眼中带着痛,脸上却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我杀了简言之啊,我是想和他融合在一起啊。可他的灵魂没了。没有灵魂我吃什么!没有灵魂我要怎么进到他的身体里!进不到他的身体里我要怎么和你生孩子。”
“闭嘴!”米芽又是一鞭甩出,对着张斗怒吼,“简言之不会死!不会死!他更不会让你动我一根手指!你不配!你不配!”
张斗再次被鞭子抽飞,重重砸落地后哈哈大笑,“可他就是死了,魂飞魄散。我想到为什么了!一定是诛仙剑!”
“诛仙剑?!”米芽身子更抖了,巨大的恐惧弥漫全身,扬起鞭子又抽下去,“不可能!这不可能!阳世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她曾经卧在简言之怀中听他讲了那么多她闻所末闻的事,诛仙剑也在其中!
连仙都能杀的剑,更何况是人!
“对,就是这样!”张斗满口鲜血,脸色青白却不住大笑,“打死我!米芽,你打死我了给简言之报仇!”
米芽眼红了,一鞭又一鞭,鞭鞭见血绽肉。
“就这么点本事吗?你还是送子娘娘吗?”
“我杀了你最爱的人,我杀了简言之!”
“你知道简言之多容易激怒吗?哈哈哈,我说我要摸你,我要要亲你抱你,他不要命一样破结界,一连破了一个幻象两道结界,耗尽了力量……”
“可惜啊,他死的太快,没有给你留下支言片语,哈哈哈!”
最后一鞭,米芽缠在了张斗的脖子上。她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整个人都镇定下来了。
她吞下一口含血的唾沫,似对自己说又似在对张斗说,“我最后说一次,简言之不会死!”
张斗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血,没有一处好地方。胸口已经不留血了,因为已经流没了。
放在常人,他早死了。可张斗硬是吊着一口气,在被鞭子勒住脖子的情况下还能苟延残喘。
“真是可惜……”他缓缓睁开眼睛,“就是这样,你还是没办法打死我。”
“你错了。”米芽道,“今天,你死定了!”
说罢,猛的回拉龙鳞鞭!可张斗速度比米芽要快,他就地一滚向米芽冲过去。
在米芽后退时,绕开脖子上的鞭尾,身子一闪进了他身后的古树后。
“送子娘娘,我不陪你玩了。”张斗的声音道,“我发现我错了,我应该吃你的魂才对,到时,我想和谁生还不都是我说了算?可惜简言之白被我杀了。”
米芽纵身一扑,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来。她抡起鞭子猛抽三鞭,只见眼前空气波动,却没能破开分毫!
扔掉鞭子,米芽伸手招出揽月,眼中露出决绝。
提笔聚灵,山峦之颠风起云聚。不过片刻,就形成一个巨大漩涡。
那里面电闪雷鸣,轰轰做响。
米芽提着笔的手不停的颤抖,那种被抽干的感觉再次袭在心头。她回头看一眼还被钉于树上,被狂风吹的衣衫飘动的简言之,眼中又湿了。
回过头来,临空写下一个诛字。金字浮在半空中,她以笔为器,挥向结界入口。
“诛!”
天雷击下,正落‘诛’字所落之处。
轰隆一声,百里之内鸟兽飞绝。身后,艳艳‘嗷’声大叫,红光一闪,奔到米芽身边。
一击不成,米芽再下天雷,“诛!”
天雷再次落在结界上,空气波动,出现一个漩涡!
米芽被那气流震飞,砸落在古树旁。她捂着胸口站起来,看了身侧一眼,微微把左手举过头顶,勾住了简言之垂在身侧没有温度了手指。
微微一笑,揽月再次划出,“诛!”
第三道雷落在漩涡之上,‘咔嚓’一声,张斗隐身进去那棵古树炸裂开来。
古树消失,一个巨大的口子展现在眼前。
结界里黑压压一片有数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小山有农田,还有简陋的房子和还算整洁的街道,俨然一个小形社会。
他们惊恐的看着站在结界外的米芽,转身就跑。跑动中,无数虫子或爬或飞,乱轰轰的一片。
米芽没有看那些‘人’和虫子,而是把目光落在逃进结界里,正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张斗。
“意外?”米芽握紧简言之的手指,“我说了,我会杀了你!”
抬起笔,米芽直指张斗,“诛!”
天上轰鸣,张斗抬头去看。一道闪光劈下之时,他眼中惊恐,脸上却露出释然。
胸口伤处涌动,一只闪着异彩的虫子探出头来想要出来。张斗抬起右手,狠狠按住!
“我要活!”张斗大吼完,又坚决的道,“你做梦!”
不过刹那,天雷降,正中张斗胸口。他重重砸在地上,手滑下,异彩没了。
张斗颤抖,抽搐。
米芽再次提笔时,他扭头看向米芽。手一探,扔出一物到米芽脚下,“试,试试……”
言罢,头一歪不动了,瞳孔涣散,再映不进光彩。
张斗死了。
米芽放下笔,松开简言之的手指缓缓坐在地上。一低头,口鼻中全是血。
云清风退,雷声轰隆远去,一道红光嗖的一下冲进破了结界里。
先吃虫再扑人,结界之中惨叫连连。有些‘人’想从破口跑出逃命,全被迅速长大的艳艳一脚踏死!
米芽没有看艳艳正在进行的屠杀,而是仰头看树上的简言之。
擦掉嘴角的血,呐呐出声,“简言之,我厉害不厉害。我杀了狄台,端了他的老巢。”
简言之垂着头,双眼紧合。
“可为什么这个幻象还不消失?”米芽问,“你是三生主薄的亲儿子啊!”
抻抻简言之鞋带依旧得不到回应,她扶着树站起来,道,“所以你不会死的。你他妈的还没娶我呢!”
弯身捡起龙鳞鞭,米芽向上一扬,卷住剑尾。
用力一甩,诛仙剑被拔出,简言之的身体自半空掉落下来。米芽伸手接住,和简言之一起坐在地上。
手中触到一物,米芽拿到眼前看。三分之二粒归元丹,上面还带着她掰开时的印记。
是张斗死前用最后力气扔出来的。
米芽笑了,把药送到简言之口中,“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送了两次都掉出来,米芽含在舌尖,吻住简言之嘴唇,送药进去。
咽不下喉咙,可却含住了。
米芽抬起头来,用手捂住简言之被诛仙剑刺出的窟窿,轻声道,“简言之,我们回家。”
把龙鳞鞭重新系在简言之腰间,她站起身来把简言之背在背上,一手提着诛仙剑,一手抓住简言之,在夜色中一步一步下山。
身后,屠杀还在进行。艳艳似一道火,所到之处人死虫亡。
米芽浑身上下都是木的,明明已经是樯橹之末,却咬着牙背着简言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凌晨时分,她背着简言之,两个人如从血中捞出来一样出现在别墅门口。
别墅里披金带红,随处可见大红喜字。灯光下,红的耀眼。
从大门进去那一刻,所有聚集在院子里寻人的阴阳先生都呆愣了。
卫明上前一步,“小嫂……”
话没说出口就噎住,他看到了简言之身上的血洞,也看到了简言之已经僵硬了手脚。
“简,简爷……”他咽下一口吐沫,“死,死了……”
“没有。”米芽以诛仙剑借力,拄着台阶背着简言之上楼,“他还没娶我,怎么可能会死。”
“小嫂子!”
所有人都叫,“小嫂子!”
树灿上前,“米,米芽,我帮你。”
他旁边,极其虚弱的黄桂花哭出声来,“我,我还是晚,晚了……我拼得一死破了阵出来通风报信,可还是,还是晚了……”
米芽挡开树灿伸来的手,回头对看着自己的众人道,“你们不懂,他没死。这种情况我遇到过,他真的没死。我看到过他好几次死了,可他都复生了。”
“小嫂子。”老秦上前,“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米芽喷笑出声,“我和你们说不清楚,真是白说,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带他去休息了。”
众目睽睽下,米芽背着简言之回了房。
扔掉诛仙剑,拔掉血衣,又给他洗净一身血污,放在床上。
红色的床单,越加衬的简言之的皮肤没有血色。
米芽跪在简言之身侧,看他嘴里的归元丹。
还在,依旧没有吞下。她低下头去,用舌头往简言之喉咙里送。
可也只能送到那里,就算喂了水,依旧吞不下去。
米芽不再尝试,而是坐在他身边,把揽月招了出来。
一天之内连下七道天雷,又走了那么远的路,她已经没有力量提笔了。却依旧透支着,给三生主薄写呈表。
可惜,字成无光,不用碰就散了。进到转世书里也是,以她现在的力量,聚不成字。
米芽想了下,不用揽月了,下楼拿了水笔,跪趴在简言之身边,写呈表,让三生主薄救救自己的丈夫。
她写,主薄大人不是一向看重他吗,留他一条狗命再为给你挣钱可好。
她写,主薄大人,我和简言之结了两界姻缘,他死我就成寡妇了。我成寡妇,我就没心情送子了。这会耽搁三生部门业绩的。
她写,我不要功德了好吧,我以后都什么也不要了,你把简言之赏给我就好。
她写,只要让简言之回来,什么都好商量啊!
写一封烧一封,写一封烧一封。到了凌晨,她卧在简言之身边小歇。眯眼前道,“简言之,我睁眼时想看到你。”
米芽睁眼时简言之没醒,药没化,三生主薄信没回。
卫明站在外面哽咽,“小嫂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要报仇!”
“哭什么,简言之没事。”米芽道,“也不用报仇,所有的仇我当场都报了。”
然后米芽听到卫明下楼,和老秦说她似乎受刺激太严重,不正常了。
米芽拔简言之紧合的眼睛,气呼呼的道,“我哪里不正常了,你说,我哪里不正常了!你明明就会活过来。我第一次看你死,你也是凉了,不过半个小时就活过来了。第二次看你死,你死了三天,都他妈的凉透了,可也活过来了!这次你要死多久?”
简言之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我告诉你,简言之!明天是你娶我的日子,如果你把吉日错过了,你打一辈子光棍吧!”
简言之依旧不动。
米芽松开简言之,“切,骗你的,你快点活过来,什么都好商量。”
她附身下去,继续给三生主薄写呈表。
写简言之对她有多重要,写简言之和她相遇的点点滴滴,写她想和简言之过朝朝暮暮。
思及往事,边写边笑。她曾经用鬼吓简言之,真的恶劣。简言之也动不动就要打断她的腿,可最后还不是让她把魂给勾了!哼!
笑着笑着就落泪,又呕血。
哦,还给酒尊写。只是没了子元,她写的呈表烧不过去。
写着写着,她听到外面有人说简爷死了要发丧,有人说要准备寿衣,有人说要选下葬时辰,有人说别墅里的红妆要换白妆……
米芽扔下去冲出房门,一鞭子把动手掀喜字的人打翻,寒声道,“都不许动,谁也不许动!简言之没死,明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谁敢动这别墅里的一草一物,我马上让他步入轮回!”
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良久,米芽转身时,老秦道,“小嫂子,我知道你的心情,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您请节哀,简爷,也要上路。”
“你不知道我的心情!”米芽回头,怒吼道,“你们没有人知道!”
再次吼住众人,米芽回房,提起笔来继续写信。
可只写了两个字,泪就落下来滴湿了纸。
她心中知道,这一次和上两次不一样。上两次是三生主薄收命,这次简言之是死在诛仙剑下。
而且,简言之的死她早有预言。
转世书中,她看到简言之被一把剑钉死在古树上。她在看到简言之身体第一眼时,就认出那把诛仙剑和在转世书中看到的一样。
可她不能放弃!
因为她有归元丹,还有三生主薄。
这两样只要有一样起了作用,简言之就会回到她身边。
日落日又升,到了定好的他们大婚的日子。
外面,无数人站在门口。劝,劝米芽想开,劝米芽要节哀。还有人说,简言之的家人已经知道了,他们会尽快赶来主持大局。
米芽想,所谓大局是什么。是来给他们主持婚礼,还是来给简言之主持葬礼。
不过她有一点明白了,可以让她支配的时间不多了。
午后,所有人都聚在院子里等数千里之外赶来的可以主持大局的人时,米芽出房门了。
她换上了一袭嫁衣,用龙鳞鞭把同样是婚服的简言之绑在背上,提着诛仙剑往鬼市的方向走。
所有人都看呆住了,卫明先一步反应过去,大喊道,“小嫂子,你要带简爷去哪里?”
“他再不出发,会赶不上接我的吉时了。他还没醒,我带他去。”
卫明大喊,“小嫂子!你醒醒!”
老秦脸色煞白,“那你为什么提着诛仙剑!”
那红色的身影一闪而没,声音却留下了,“因为诛仙剑能杀了他,也能杀了我。”
红影彻底没了,有人结巴出声,“送,送子娘娘要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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